歸厭問這話的意思就是討個好,想讓方雲岐承認他重要,但沒想到聽在方雲岐耳朵裏完全變成了另一個意思。

    方雲岐眉頭一皺:“你好像覺得很好玩?”

    “我沒覺得好玩。”歸厭看發展不對,趕緊圓了回來,“只是問問。”

    方雲岐莫名有些生氣,這人自己都這樣了,還有閒心開玩笑呢,有這個力氣不如好好養傷。

    但畢竟歸厭受了傷,方雲岐不好發作,聽他說完,好聲好氣道:“我如果不關心你,最開始我就不會堅持把你帶回青萊山去。”

    歸厭心虛,小聲道:“我知道了。”

    方雲岐坐到他身邊去,將喝完水的杯子接過來,問:“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歸厭道,“我今夜調整一下,明天或許就好了。”

    這麼看來不嚴重,方雲岐點點頭:“我們不能在這裏久待,我怕藏鋒山的人會找下來。”

    “你剛剛說我們在農戶的家裏?”歸厭問,“哪裏的農戶?”

    “藏鋒山下最開始爆發疫病的村子,他們還認識我,給我找了這間屋子。”方雲岐表情有些凝重,“雖然看起來可信,但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要儘快離開。”

    “這件事到此爲止吧。”歸厭看向方雲岐,“藏鋒山我們不能再去第二次了。”

    歸厭指的是調查疫病源頭的這件事,方雲岐也覺得他們沒有辦法再調查下去,不過法陣一事又讓他加深了對風白真人的懷疑,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他把自己的想法和歸厭說了一下。

    歸厭也道:“他明明知道我的方位,卻全然不在乎我在哪,因爲他覺得我的行動影響不到他。”

    方雲岐接着道:“所以他肯定在做什麼事,這件事所有人都影響不了,當然,也有可能是他眼裏只有這件事,其餘的事他根本懶得關注。”

    “可又和這次疫病有什麼關係。”歸厭依舊想不通。

    方雲岐也想不通,他大膽猜測:“或許這就是他在做的事情呢。”

    說完,兩個人又一一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們缺少證據,只是懷疑而已,所以這一切說到底是在瞎猜。

    他們就算是都猜對了,缺少證據的東西,沒有人相信,現在他們纔是被人追殺的“魔頭”。

    歸厭看了一眼方雲岐:“是我連累你了。”

    方雲岐正在失落,但一聽他這句話立刻擡頭看向他:“說什麼呢!”

    歸厭感覺自己胸口一陣痛,他忍了忍沒發作出來,道:“如果你沒有記起我,大概現在過得很好。”

    “不是這麼算的!”方雲岐反駁他,“小時候,如果沒有你我已經餓死了。”

    方雲岐把被子給歸厭裹上:“睡覺,我守着。”

    歸厭確實已經很累,身體需要徹底的沉睡才能回覆,方雲岐說會守着他,讓他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安心。

    他兩隻手都抓住方雲岐幫他整理被子的那隻手,感覺溫暖乾燥的手指在自己的手心動了動,但沒有掙脫,於是漏出了一點微笑,睡着了。

    方雲岐注視着歸厭的睡臉,感覺自己心裏的某種東西被觸動了一下,讓他有些心慌。

    他沒有把手抽出來,右手被歸厭放在胸前,能感覺對方胸腔裏有某種東西在跳動。

    歸厭太虛弱了,心臟和呼吸的頻率都有些不對勁。方雲岐感覺那顆跳動的心臟勾動了他的心臟,讓他平穩的心跳隨之越來越快……

    後半夜,歸厭發起了燒。

    發燒對一個魔來說可以用奇怪來形容,方雲岐的認知裏,人魔有差,他就見過歸厭這麼一個長得和人高度相似的魔頭,所以魔族會不會發燒這件事,他確實不大清楚。

    不過歸厭的體溫突然升高,已經到了發燙的地步,除了發燒,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方雲岐着急起來,人發燒之後他知道怎麼解決,可魔頭髮燒怎麼解決,他就不知道了。

    所以,只好把人的方法先照搬過來用一用。他先打了一盆涼水進屋,將布巾打溼擰乾,然後放到歸厭額頭上。

    歸厭開始踢身上的杯子,大約是覺得頭頂溼漉漉的布巾並沒有多舒服,方雲岐剛剛放上去沒多久,就被他扔了下來。

    方雲岐嘆口氣,把布巾重新蓋回去,然後幫人整理被子,道:“老實點,你發燒了。”

    歸厭睜了睜眼睛,沒聽清這句話,但他大概知道對他說話的是誰,所以老老實實躺好了,一動不動任憑方雲岐動作。

    身體的高熱讓歸厭有些煩躁,他下意識想要緩解這種不舒服,無意識地抓住了方雲岐的手。

    方雲岐浸過冷水的手也冷冰冰的,歸厭把這隻手拉到自己的臉頰處,貪戀似的摩擦。

    方雲岐臉有些不可控制地發紅,歸厭的這個動作讓他感覺有些過分親密了,但他並不排斥,只是覺得有些害羞。

    他試圖掙了掙,歸厭自然不願意讓降溫的東西離開自己,兩個人較上了勁,一個使勁拽,另一個怎麼也不讓離開。

    歸厭被拽得難受了,抱着手臂往自己的放下猛地拉了一下,連帶着方雲岐本人一起被拉了過去。

    方雲岐驚呼一聲,下一刻,兩個人已經面對面貼在了一起,方雲岐偏頭避過歸厭格外炙熱的鼻息,臉更紅了。

    他掙扎着要站起來,但歸厭半夢半醒,感覺出自己懷裏抱着自己的是心上人,不僅沒鬆手,還用了點力氣把人摟緊,翻身把人帶到了牀上。

    兩人現在是面對面的姿勢,方雲岐躺在裏面,歸厭的兩隻手禁錮住他的腰,相互之間沒有一點縫隙。

    方雲岐沒想到越弄越糟糕,這會兒壓根不敢動,半響才輕輕喊了一聲:“歸厭?”

    聽到熟悉的聲音,歸厭嘗試着睜開眼睛看了看面前的人。

    看到歸厭睜開眼睛,以爲自己終於可以被鬆開的方雲岐一喜,又喊了一聲:“歸厭,先鬆開我好不好?”

    歸厭眼前有些模糊,他眯了眯眼睛,竭力想確定眼前人是誰,聽見聲音後立刻反駁道:“不好。”

    說完,他反手把人摟得更近,目光聚焦在方雲岐臉上,突然笑了一下。

    方雲岐在燈花下看清這個笑臉,光影落在歸厭臉上,高燒的眼睛有些淚水,被燈火映照得亮晶晶的,他一時間有些看呆了。

    接着,他突然感覺自己脣上一軟,歸厭的臉湊近了他,結結實實地親了一下,隨後又快速移開。

    方雲岐腦子空白了一瞬,然後看向歸厭,這人親完他之後就迅速低頭趴到他胸前,好像是在……害羞。

    搞不懂爲什麼突然被親的方雲岐試圖把人推開,可無奈此人力氣太大,完全沒有辦法,所以方雲岐也乾脆不再較勁,就這麼靜靜讓他抱着。

    他腦子裏不斷回放剛剛的那個畫面。歸厭盯着他看,然後突然湊上來親他一下的畫面。

    方雲岐有些搞不懂,歸厭剛剛會不會是把自己錯認成別人了,可這些年他又沒有什麼認識的人,最親近的人,不就是自己,他能把自己認成誰?

    可如果不這麼想,那就是歸厭就是想要親他。這個想法讓方雲岐一激靈,他想:難不成歸厭喜歡我?

    這個念頭一跳出來,他腦子裏就迅速被這句話佔據了,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只能順着這個想法繼續想下去。

    順着這個念頭,他覺得歸厭先前那些奇怪的行爲和話好像都有了依靠一樣,如果是因爲歸厭喜歡他,那過度的關心、不自在和時不時的親密接觸好像都有了解釋。

    方雲岐整個人僵在歸厭懷裏,他又試圖掙了掙,依舊沒掙脫。

    而低頭害羞的歸厭呼吸逐漸平穩,似乎是抵着他的胸口睡着了。

    折騰了這麼半夜,總算是睡着了,方雲岐有些不捨得打擾,就這麼任憑他抱着,腦子還不由自主地在想:歸厭到底爲什麼喜歡我?

    這個答案几乎是顯而易見的,因爲歸厭從小到大,就認識他這麼一個“朋友”。

    或者說,就認識這麼一個正常人,一個不想喝他的血,不想利用他修煉,也不因爲他厲害就胡亂崇拜的正常人。

    方雲岐這麼想了一圈,將下巴自然墊在歸厭頭頂,望向天花板自語:“真的是喜歡我嗎?”

    這個問題沒有人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番猜測到底對不對,好在,折騰了大半夜,兩個人都累了,方雲岐靠着歸厭,就這麼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歸厭一睜開眼,就看到自己自己抱着方雲岐,而方雲岐的臉貼着他的頸窩,小臉紅撲撲的,還在熟睡。

    昨晚的記憶他幾乎沒有,只記得好像迷迷糊糊聽到了方雲岐喊他的聲音,其餘的基本不記得了,仔細回憶了半天也沒回憶個所以然來。

    但人是實實在在在他懷裏躺了一晚上的,歸厭放鬆了自己,將自己的一隻手從方雲岐腰上離開,轉而摸了摸懷裏人的臉。

    真實的溫熱的觸感,像一塊暖玉,浸潤着他的指尖。

    懷裏人下意識偏了偏頭躲開他的手,顫抖着眼皮要醒來,歸厭立馬收了手,重新閉上了眼睛裝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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