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險婚 >第6章 06
    馮矜——他死了,我感到莫名的安心。

    醫院響起鳴笛聲,心臟跳動線成爲一條直線,我老實地站在一旁,手在腰間豎起來,微微擺動,再見了,失敗的小喬森。

    從醫院出去,渾身輕鬆。即使靈魂還在,又能做些什麼呢?這具身體徹底是我的了。

    一個完美的家庭,我可要好好珍惜。我常這樣告誡自己。

    輾轉來回,雖疲憊,卻很開心。

    我走在沙灘上,沐浴着陽光,突然,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轉過身,沒人看我,有人把擱淺的魚放進水裏。

    精神一放鬆,就容易多想,不需要小心翼翼,我還能被抓到什麼把柄呢?

    我翻看着圖片,還挺親密,像真的一樣,發到朋友圈,很快有消息:原來你會發朋友圈

    活久見

    999

    我吹着口哨,周圍一切是那麼可愛,撿起一個貝殼,放進口袋裏。

    電話響起,“小矜,你舅爺出事了,你離那裏近,快去。我跟你媽這就趕過去。”

    “哪位舅爺?”

    “就鳳陽山道口的那個舅爺,跟你可親的。不說了,要登機了。”

    我還準備旁敲側擊,問出確切地點,爸就掛了。

    我笑容收斂起來,回神時衣袋裏都是貝殼碎片。

    結婚沒幾天就去參加葬禮,各種親戚我還沒有認全,不過,想到要拉着林緩去,我感到安慰,都是第一次見,陪着笑臉亦或哭臉。管她圖什麼,此刻,我不孤獨。

    我給林緩打電話,幾次都沒打通,我用溫柔的語氣告與她,她聽着很淡定,聲音很小,剛睡醒似的。

    我不知道她以前和馮矜是怎樣相處的,現在我只是裹着外皮,充當一名紳士。

    她喫着東西出來的,我由於壓力什麼也喫不下,帶着她繞道口一圈,她暈車,我開得儘量平穩,我把馮矜的喜好以及他們對馮矜的印象等都記在備忘錄裏,每天翻看。

    她連稱呼都堅守陣地,真以爲我喜歡她,這自戀的女人,我低頭遮住目光,看到她的手搭在一起,修長,骨節分明,指甲襯得粉紅瑩潤,結婚戒指穩穩戴着。

    我嘴角彎起弧度,她手上有一個紅繩。

    “你手上……”

    “哦,抱歉。”她立馬摘了,“剛剛我有點兇,在這種時候你挺傷心的吧。舅爺也算老有所終。”

    我找不着地方,敲着方向盤懊惱,“這一急我就忘他住哪兒了。”

    終於發現一家大宅子,哭聲嗚咽,就是這了。

    我一下車就哭,林緩面無表情看我,雙手無處安放,轉而變得同情,只是一下下拍我的背,後來跟着我一起哭。

    本來別人都哭累了,我又來加一把火,鬼哭狼嚎般愈演愈烈。

    我哭的不能自己,父母走時我可一滴眼淚也沒流,我的胸口很痛,急需一個溫暖的身體去依靠,我抱住林緩,柔軟的身體和香味讓我抱得緊了些。而這使我清醒,親人的關懷、美女的懷抱只有馮矜才能擁有。

    舅爺醒來真是嚇到我了,我甚至想去看看喬森的屍體是否還在。

    一場葬禮變爲城裏慶祝我們結婚的喜宴,我和林緩被簇擁着,臉要笑僵了,七大姑八大嬸家長裏短,那些年輕的表兄弟滿臉豔羨。

    不過,我們要在這陰沉沉的天氣下跪着,林緩安靜地把上衣墊在膝蓋上,她能在這打個盹,風溫涼,頭髮遮住面孔,有什麼一閃而過。

    “你上次打給誰?不會是個藉口……”我調笑着。

    她給螞蟻畫着路線,“前男友。”

    她把線畫得很深,我警覺此時最好別說話。

    我給父母發消息,幾分鐘後,媽媽回:知道了,寶貝,你舅爺家好玩的多着呢,你們好好玩哦。我們轉個機,去旅遊。

    我真懷疑他們是串通好的。

    像又舉辦了一次婚宴,擺了好幾桌,這裏就像大家族般,輩分關係比《紅樓夢》還複雜,我懷疑真的馮矜是否能認全,一個男人拉起我出去。

    “小矜,好久不見,連表哥也不叫。”

    我忙說,“哈哈,表哥。”

    “你原諒我了?”

    原諒我側過身子,以便視線更全,看這人有些流裏流氣,不是正派人,淡笑着疏遠,“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走喝酒去。”

    我發現人人都離這位表哥遠遠的,看我進來先靜了一下,重又敲鑼打鼓。我得弄清楚。

    他去拿酒,有人走過來,“這人真是不要臉,趕也趕不走,小矜,你別在意啊!”

    我沒說話,等他繼續說下去。

    “他偷拍你的照片視頻,都刪乾淨了。不過你放心,”他湊近我小聲說,“都是穿着衣服的,我一個個看着的,他進來我從頭到腳檢查個遍。他是真悔過了。”

    我心裏對這具身體主人的經歷感到好笑,站起來打馬虎眼,“嗯。我不行了,叔。我想吐。”

    在廁所裏蹲坑尋片刻清淨,想到林緩和我一樣慘,我吸着煙笑出了聲。

    我又逃進酒場,灌了幾杯,這酒像水一樣。我東倒西歪,被人架着,林緩看我露出一副瞭然的神情,裝作擔心地攙扶我。

    她力氣不大,我不敢整個靠在她身上,進入客房,我們不約而同鬆了氣,陷入一片寂靜。

    我看她安靜的側臉,心中有一種祥和,眼睛闔上,睜開一條縫,享受地看她。

    趁着迷糊說些不着調的話,不能喫聞聞總是好的,都被她一笑置之。

    本以爲表哥這事已經過去,看到有人加我好友,我猶豫下點擊同意。

    不間斷的消息,我翻看着,他在道歉。

    我:誰指使你的?

    他:我放網站上賣錢,我沒拍什麼淫穢視頻,都是喫飯走路這些。被發現你生氣後我就沒做過。

    我:我可不信,告訴我,不用怕。

    那邊沒回,我又發:我也可以給你加倍的錢。

    幫我反拍。

    他:你是馮矜嗎?【疑惑臉】

    我:我想給這人一個教訓,我很愛林緩,不想讓她擔心。

    他:好,我會將功贖罪的。

    我把手機關上,不一會兒,外面有奇怪的動靜,有人在裝神弄鬼,我沒動,這事又是我弄不清的,林緩從牀上下來。我的眼睛適應黑暗,看到她的腳踝,小腿。我追隨着她,裙子一搖一擺,喉嚨有些乾澀,幻想她蹲下來該多好,短一點,再短一點。

    她回來,裙角從我身旁滑過,我抓住她的腳踝,聽到她恐懼的聲音,不知爲什麼,這恐懼讓我興奮,她該慶幸,惡作劇成功壓抑住我其他的想法。

    逢今,你要做個好人。我聽到心裏的聲音。

    結果是我也沒睡好,這女人一驚一乍,憋着笑,我想加入看影片行列,但太累了,身體,靈魂是需要契合的。

    我夢到了母親。

    她穿金帶銀,端着一杯茶慢條斯理地說:兒啊,你這是修了福分,可不能瞎折騰。媽媽對不起你,把擔子扔在你身上。

    我說,我知道了,爸呢?

    這地方變得黑漆漆的,除了母親一切都看不見。

    我在這。是爸的聲音。

    他變成一個電線杆子,流着不明液體。

    我看向周圍,母親不見了。

    我該怎樣活下去,習得惡習融入到人格里。夢裏的我說。

    忍,喬森,現在就是你夢寐以求的生活,爸爸生前毀了它,老天給你,你要接住。爸爸希望你幸福。

    幸福即使在富貴時期,我玩樂暴力,應有盡有,好像一直處於躁動之中,幸福這詞從未感受過,而落魄後不幸是確定的。昔日欺負的欺負到我頭上。

    我作惡多端,被惡反作。

    從高處掉下來再飛上去,任誰都會牢牢抓住,因爲低處有豺狼虎豹。

    我看到那幾個人抓住我,用帶刺的棒子打。報復,我知道錯了,我看到那個女人。

    我第一次有想幫人贖罪的念頭並付諸行動,她害怕,說有人跟蹤她,我送她,她請我到家喝茶,我拒絕不掉。

    喝了暈過去,醒來下身疼痛,有人在我身上操縱着。

    我從喉嚨裏發出嘶叫,幾個人嗬嗬笑,那女人守在攝像機旁眼神狂熱。

    我赤身衝了出去。

    噁心的黑夜,噁心的笑,噁心的記憶,我不顧一切的跑着,就這樣被車撞到,死了也好。

    我嘶吼着,尖笑着,你們要我怎麼幸福!

    突然一切扭曲成血水,腥味撲鼻,我渾身緊繃,醒來。

    天未明,我像是沒睡一樣醒來,看到一雙眼睛,目光憐惜,那種心悸感慢慢消失,林緩跪坐在我身旁,“做噩夢了?你在大叫。”

    我想着夢,悄悄抓着這女人的一角,她真是個倒黴蛋,要是知道自己嫁的人真實的樣子還能那麼安心嗎?肯定早嚇跑了,馮矜你可真是爲我鋪了一條康莊大道,我背過身子,笑起來,疲憊地說,“我夢到有老虎追我,把我衣服撕碎,我正在和他纏鬥。”

    “嗯嗯。”她哄孩子似的用不耐煩的溫柔話術應付談話,看我頭上都是汗,拿過紙巾塞我手裏,打着哈欠回去睡覺。

    我聞到有一個東西帶着腥味。那腥味還存在着。

    一隻螃蟹趴在牀下面,我用手輕輕一碰,它肚皮朝天,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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