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靜姝無所謂一笑,擡手道:“這就要看使者何時能好了。”
若是放了使者回去,恐怕凜朝軍隊扣押百姓的罪名就要天下知了。
然而,若是不放使者回去,恐怕今晚就得加強戒備了。
齊任這人,最是不願意自己的計謀落空。
第一天的對戰不過是單挑,加強氣勢罷了。
贏了自然振奮軍心,只是這輸了的,難免會士氣衰竭。
姜靜姝倒也不是個一點面子都不給留的。
讓他們暫時先輸得體面一些,派出了幾個不那麼厲害的,好歹讓安乾那邊贏了幾場。
如此齊任的臉色纔回復過來些。
帶兵回營前,姜靜姝對着齊任笑道:“我會派最好的軍醫,醫治使者,爭取早日讓使者回去。”
齊任冷哼一聲。
姜靜姝似是又想到什麼,笑道:“將軍不若清點清點軍中人數,看看是否少了幾個。”
齊任聞言眉頭一皺,他知道姜靜姝的意思。
然而此事也不是他的手下做的,他自然有底氣反駁。
“少不少的,不勞你費心。”
姜靜姝看着他帶兵離開的背影,忍不住笑出聲。
是夜,姜靜姝正同阮雄、蕭清墨一起討論形勢。
“安乾分兩地進攻,倒是分散了高煜兵力。”姜靜姝指着沙盤上一處道,“錦朗先於我們開戰,卻是出師不利。”
姜靜姝的手又移動到另一處位置,蹙眉道:“在此地遇到了埋伏。”
阮雄應當是想起了那夜被埋伏的經歷,氣憤道:“安乾真是不要臉!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手段,竟然還次次使用!”
姜靜姝無奈地搖頭,誰說不是呢。
安乾這些年倒真是愈發無法無天了,偏偏他們的兵力強大,別人也奈何不了。
於是便愈發囂張放肆,用這種方法,奪得了不少小國的領地。
蕭清墨倒依舊是一副平靜的模樣,“他那裏如何了?”
姜靜姝眉頭緊鎖,“損失慘重,尚在修養中。”
而後嘆了一口氣,“也怪我忘了,沒有及時提醒他。”
蕭清墨搖頭,“錦朗那性子,即便你說了,恐怕他也不會聽進去。”
或許是一旁阮雄的臉色有點窘迫,蕭清墨瞟了他一眼,又繼續道:“錦朗年少成名,是個出色的少年將軍,只是依舊年輕氣盛了些,不樂意聽從他人的建議。”
姜靜姝原本以爲蕭清墨會說的委婉些,至少會顧及些許阮雄的心情,卻沒想到話中愈發夾棒帶棍。
看似說錦朗年輕氣盛,自負了些。
實則處處指責阮雄那晚的意氣用事。
姜靜姝已經感受到了空氣的凝固,開口笑道:“着實是安乾手段太黑,君子最易輸小人。”
蕭清墨搖頭一笑,“不然也。君子既爲君子,便會常懷謙遜之心。錦朗如此自負得意,不若讓他喫一塹長一智。免得日後在更重要的戰場上兵敗。”
姜靜姝:你不如指着阮雄的鼻子罵好了……
然而面上還是充當着和事佬,轉移注意,指着沙盤道:“當務之急是找出最適宜的路線。”
蕭清墨笑着嗯了一聲。
阮雄卻一動不動,眉頭緊鎖,一副不悅的模樣。
如今刺激阮雄做什麼。
而後又看向阮雄,如此一個老將,被一個年輕人這樣諷刺,恐怕心中已是十分不滿。
她走上前,想出聲安慰一二,卻不料被阮雄躲開了,徑直走向了蕭清墨。
姜靜姝眉心一跳,這莫不是要直接上手打人了?
蕭清墨也是半點沒有想要躲開的樣子。
“阮將……”
“閣下可是熟人?”
阮雄與姜靜姝同時開口,倒是讓姜靜姝震驚了。
阮雄繼續蹙眉道:“我聽閣下方纔說話的語氣,與我認識一位故人十分相像。”
姜靜姝無奈地看向蕭清墨,應當是方纔一時之下,忘了注意說話的分寸。
然而蕭清墨卻絲毫不慌,依舊平淡道:“阮副將不是還覺得我的身形與他相像?”
阮雄爽快道:“不錯!”
“哈哈,”蕭清墨輕笑,“怪不得阮副將總是瞧我,不知道的還以爲阮副將有龍陽之好,盯上我了呢。”
這下不光姜靜姝,就連阮雄都露出一副一言難盡的神情。
“我!龍陽之好!”阮雄被氣的吹鬍子瞪眼,“陸公子,我一生清清白白,已有家室妻女!你莫要胡說八道!我看你不過是確認你是否是我的故人罷了!”
“阮將軍,阮將軍,消消氣。”若是再不攔着,恐怕阮雄一拳頭就下去了。
蕭清墨隨意地摩挲着斗笠,笑道:“原來如此,既然這樣,那今日便打消了阮副將的猜忌好了。”
姜靜姝接着就看見蕭清墨的手放在了斗笠之上,一個擡手。
斗笠被摘下。
姜靜姝渾身一顫,阮雄也是下意識的退後了兩步。
此刻眼前人呈現出來的,是一張十分可怖的面容。
從額頭至脖頸,遍佈着燒傷的疤痕,如同熔岩流經的土地,散佈着坑坑窪窪的傷。
尤其是那雙眼睛,其中一隻眼皮粘黏着,只能睜開一半。
姜靜姝從未見過毀容毀地如此徹底的。
若是拉出來,恐怕能嚇哭一羣孩子。
她有些不忍直視,這副模樣,阮雄恐怕都不好意思再詢問什麼了。
阮雄果然怔住了,微張着嘴,不知該說些什麼。
蕭清墨艱難地勾脣一笑,“阮副將,這下可信了?”
阮雄聞言點頭,莫說信了,此刻他都恨不得回到幾天前,給時常盯着此人的自己一個巴掌。
蕭清墨重新帶上了斗笠,把那可怕的面容遮的嚴嚴實實。
“阮將軍,也不難看出陸公子從前是個富家公子,遭遇如此變故,本就心痛不已。”姜靜姝對着阮雄小聲道:“日後不若就別盯着他了。恐怕他心中也會有所反感。”
阮雄又忍不住望了蕭清墨一眼,後者又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莫非世間真有如此相像的二人?
阮雄蹙眉,若真是晉王毀容至此,恐怕京中早已傳來王爺自歿的消息。
他壓低了聲音,對姜靜姝道:“我也沒想到會是如此模樣。”
還以爲燒傷不過是一個託詞罷了。
“日後定不會了。”
姜靜姝點頭,攤手笑道:“既然誤會都解開了,就來說一說今日的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