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蕭慎昭卻不懼,“皇叔,只要姜姑娘還在,你就不會離開的。
便是進了地府,恐怕也得掀翻了閻王府逃出來。”
蕭清墨只是但笑不語,手中的茶杯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音。
一下一下,直直敲在了蕭慎昭心上。
他忽然明白過來,睜大眼睛看着蕭清墨。
正色道:“皇叔,當初我答應你助你一臂之力,只是先替你坐着,之後便是你來。
皇叔,你從來都是知輕重的。怎可爲了一個女子,就放棄你的目標!”
蕭清墨絲毫不意外蕭慎昭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抿了一口茶,看着客棧外來來去去的人流。
半晌,他收回眼眸,看向蕭慎昭。
“慎昭,天下本就該屬於本王,本王自然會將它奪回來。”
“可是皇叔,你看看你如今在做些什麼?你竟然要爲了她,你……”
蕭清墨擡手打斷,“慎昭,我從未想過放手。不論是天下,還是姜靜姝。”
“可是……”蕭慎昭蹙眉,紅色衣袍映襯下的臉龐愈加白皙。
“慎昭,我擔心的,不是得不到天下。而是害怕等不到那一天。”
蕭清墨的聲音有些縹緲,似是從遠方傳來。
“我什麼都能得到,什麼都有把握。唯一沒有把握的,是自己。”
蕭慎昭看着一臉雲淡風輕的蕭清墨。
這個男人身後藏着的不僅有當年政變的祕密。
更有一身的傲氣與本領。
即便不是天下之主,他卻有着凌駕於皇位之上的權利。
蕭慎昭從未忘記初見這個皇叔時的恐懼,與發自心底的崇敬。
如今,他卻如此清晰地將自己的擔憂說給自己聽。
蕭慎昭心中有些不舒坦,畢竟他從未想過蕭清墨會因爲舊疾……
他甚至都不願意去想那個字眼。
不僅是他不願意接手那個讓人如坐鍼氈的位置,也是因爲,眼前人是他帶着血緣的親人。
也是在這宮中,爲數不多的,給過自己溫暖的親人。
蕭慎昭嘆了一口氣,“既然如此,姜姑娘那裏,皇叔要如何去說。”
蕭清墨手上一頓,低聲道,“慎昭,我若是害怕會離開,就不會靠近她。”
“那你如此,不就是也沒有爲她考慮過嗎。如若你……”蕭慎昭聲音有些哽咽,“那她該怎麼辦?”
蕭清墨蹙眉,“即便真的如此了。我也會爲她鋪好後路。
她如今要做的事,太過危險了。
單憑她一個女子,即便身後有將軍府,也無法顛覆皇室。”
蕭慎昭垂下眼睛,思索了片刻,而後看着蕭清墨,“皇叔的意思是,你靠近姜姑娘就是爲了替她實現她的目的。
只要她能登上高位,日後便是沒了你,她也有足夠的權利自保。甚至,保護任何她想要保護的人。”
蕭清墨點頭,“不錯,正是如此,只是在這途中,也可以借用一番將軍府的勢力。”
蕭慎昭連連搖頭,喃喃道:“怎麼會成這樣的,明明小時候都不是這樣的。
皇叔這樣做,姜姑娘會生氣的。”
蕭清墨淺淺笑着,喝着杯中的茶。
這茶很苦,他卻沒有加入慣常放的方糖。
蕭慎昭說到底是年幼自己幾歲,更何況在淑妃的保護之下。
小時候?
蕭清墨搖頭輕笑,帶着幾分自嘲。
十年的時間,足夠改變許多了。
下面的人依舊來來往往,蕭清墨看着人羣的流動。
人間熙熙攘攘,爲利而來往。
他無法做到聖人那般完美,能將將軍府庇護的毫髮無損。
將軍府也不是一個物品,不會任憑事情發展而無動於衷。
他能做的,便是在所有的路中,選出一條對將軍府最有利的。
儘管這樣做,會讓姜靜姝對自己心存誤解。
淑妃的宮院中,姜靜姝看着淑妃手上彩色絲線上下翻飛纏繞着。
淑妃一直專注於手上的活計。
自打姜靜姝進來行禮之後,便沒有正眼看自己一眼。
偶爾答話也是輕飄飄的,不正眼瞧自己。
姜靜姝不愛用頭銜壓人,也不樂意以身份施以威壓。
然而淑妃卻着實出乎她的意料,畢竟論身份貴重,自己還要勝上一籌。
自己先行禮,已經是十分恭敬地對待淑妃了。
如今她對着自己擺出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確實不合時宜了。
姜靜姝很是疑惑,淑妃在前世究竟是如何當上貴妃之位的。
她好奇之時,淑妃卻一直低頭認真的繡着。
姜靜姝也沒有打擾,她很想知道淑妃究竟何時纔會說話。
就這樣靜靜等了半晌,一隻栩栩如生的貓便出現在了鮮紅的手絹上。
“姜姑娘,可是看清楚了?”淑妃將手絹取出來,在姜靜姝眼前展示着。
姜靜姝只道淑妃是在教自己繡花,剛想接過。
就看見淑妃跪在了地上,是平日裏妃子常用的禮儀。
單膝着地,低順着眼眉,一臉歉意地看向姜靜姝。
姜靜姝哪裏會知道淑妃會突然如此,但也沒有立馬上前扶起她。
畢竟自己在鳳儀宮的事,可不能白挨。
“娘娘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姜靜姝佯裝詫異道。
淑妃輕輕甩開了她的手,“姜姑娘,今日在鳳儀宮,是我對不住你。”
“娘娘何出此言?”
姜靜姝裝作驚訝的模樣,她也很想知道淑妃要說些什麼。
“今日皇后本是想對付我。因着今日太子與我兒之事,皇后對我也不多待見。
甚至頗爲厭惡。然而我卻聽聞,姑娘與皇后有過過節。便想着利用姑娘。
讓皇后不再盯着我,好讓我逃過一劫。”
面對着一番慨然涕下的話,姜靜姝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淑妃娘娘,臣女知您艱辛。”姜靜姝笑道,伸出來去扶起淑妃。
“只是,畢竟我也是一介女子,也怕這宮中的流言蜚語。
尤其是如今,我不僅僅是自己一人,更是擔着無數姜家軍的臉面。
儘管這宮中府中,如今倒也不知把我當男子還是女子。”
姜靜姝說及此,發出一聲嗤笑。
“姑娘不必如此……”淑妃本欲安慰姜靜姝。
姜靜姝把她扶起來後,搖了搖頭。
“娘娘也不用多說,臣女都懂。”姜靜姝輕輕笑着。
明明是那樣人畜無害的笑容,淑妃瞧上去,卻有着膽寒。
“只是,臣女着實不希望,自己被當槍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