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她還以爲這賭場是蕭林的。
蕭清墨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笑道:“蕭林的確是照看着賭場，說他是賭場的老闆，倒也不錯。”
姜靜姝輕哼一聲，“昨日那個賭徒會如何處理？兩個孩子怎麼樣了？”
“這些都是蕭林在做，我不常過問。”蕭清墨輕聲道，“他們倒也適應，不哭不鬧。”
姜靜姝放下心來，她不會去問蕭清墨爲何不放了孩子的父親。
因爲惡人自有歸處，不能以孩子的名義就放過。
即便是放過了，最終也只會是孩子受罪。
“我有一事不明。”
“嗯，”蕭清墨看着前方，微微點頭。
“晉王是如何留下蕭林的，蕭林又與羅濤是什麼關係？怎麼會讓他參軍呢？”
“就知道你會問的。”蕭清墨低頭輕笑。
他看着姜靜姝微微蹙起的眉頭，“蕭林此人不過是看上去詭譎多變，不易走入人心罷了。
其實他也是個孤獨良善的人。”
姜靜姝對此不發一言，總有人會以如此理由說自己表面如此，內心則不然。
每每如此解釋，不若面裏如一一些。
既然面上都表現出了，又何必怕人誤會。不過這些都是自己的想法罷了，若真是放在了蕭家人的身上，恐怕會被吞的骨頭都不剩。
蕭清墨回頭看了一眼，羅濤低着頭，亦步亦趨地跟着。
“他不會聽見的。”姜靜姝也回頭看了一眼，說道。
蕭清墨點頭，“羅濤是蕭林的恩人。”
“恩人？”姜靜姝有些詫異，她甚至都想到了羅濤是蕭林安插在軍隊的眼線。
就是沒想到會是恩人的關係。
姜靜姝蹙眉，莫非這就是先入爲主。
蕭清墨繼續道:“上次你也聽見了，蕭林說是我把他從土裏刨出來的。”
姜靜姝微微點頭，此事她初聽時也覺得不可思議。
畢竟一個被燒死的人，怎麼突然會在土裏出現。
聽完蕭清墨的敘述，姜靜姝才知道當年發生在蕭林身上的事。
約摸十一二歲，蕭林還是與他的母妃住在一個宮中時，一日，宮中起了大火。
活活燒死了六皇子的母妃，六皇子被抱出來時，也已經失去了呼吸。
“偌大一個宮殿着火了，怎麼會沒有人立刻來營救呢？”姜靜姝疑惑道。
“那日有使者來凜朝，宮中的人都去看宮宴了。”
蕭清墨解釋道，但是在看見姜靜姝顯然不相信的神情後，輕輕一笑。
“我倒是很疑惑，你何時變得如此警覺的。”
姜靜姝聞言心中一顫，方纔蕭清墨說話的眼神，彷彿穿透了她的眼睛，看到了她的心裏。
幽邃又意味深長。
然而蕭清墨並不需要她的回答，他不過是感慨一句罷了。
“宮宴雖重要，卻也並不是沒有人留下來的。只是當年蕭林所在的宮中，的確沒有任何丫鬟與侍衛。”
沒有任何丫鬟與侍衛？
這心思昭然若揭，只是不知道是誰如此狠毒。竟然想活活燒死皇子與妃嬪。
“此事最終也是蹊蹺，沒有任何人承認自己的過失。
除了原本就是蕭林母妃宮中的丫鬟與侍衛。以玩忽職守，害人性命爲由，全部關押處死了。”
“我與蕭林關係甚篤，因此他下葬那日，我也偷偷去了。
他年紀尚小，母妃也只是個妃位。埋的地方很是偏僻。”
蕭清墨說及此，突然皺了下眉頭，沉聲道:“那晚下着雨，我獨自一人提着一盞宮燈就去了葬地。”
姜靜姝不爲所動，平靜道:“然後就發現了他？”
“不，”蕭清墨笑着搖搖頭，“當年我年少，膽子大，什麼都不怕。
但那日，卻是我活了這麼久，爲數不多的，對四周的東西感到恐懼的情境。”
此時三人不知不覺就來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
好巧不巧，偏偏又遇到了家中辦白事的，這滿天紛紛揚揚的黃紙，直直往幾人身上飄。
姜靜姝忍不住一聲笑，對着蕭清墨一拱手，“晉王，佩服佩服。”
面對着調侃，蕭清墨淡淡一笑，“那晚下了很大的雨，我在他的墳前靜靜地坐着，四周都是泥濘的土地。
而後，便隱隱約約聽到一些沉悶的聲音。”
那是有人在被埋的土地裏敲打着棺材。
蕭清墨膽子大，此時也有些發怵。
就在他緊繃着一根弦時，蕭林墳上不斷滑落的黃土引起了他的注意。
蕭清墨則是抱着一種“要麼死”“要麼找到原因”的心態。
卻沒想到隨着在心跳如雷的恐懼下，挖出的黃土堆了一堆後，一隻手自裏面伸了出來。
“我認得蕭林的手，”蕭清墨笑道。
說完還伸出手讓姜靜姝看了兩眼，姜靜姝則是一臉的無言。
“後來我帶着他去尋醫問藥，好不容易纔活了下來。”
蕭清墨沒有告訴姜靜姝當時蕭林的慘狀。
蕭林被燒的幾乎面目全非，傷口還未癒合，就被雨水沖刷。
身上皮肉缺少緊縮帶來的疼痛與可怖。
一度讓蕭林產生了輕生的念頭。
“就是在醫館中，蕭林遇到了羅濤。”
這恐怕是七八年的事了，原來蕭林竟然和羅濤那個時候就相識了。
“當時蕭林心灰意冷，一心求死。”
提及此，蕭清墨的語氣淡漠下來。
“好在羅濤及時發現救了他一命，還留下了不知何處帶來的傷藥。”
羅濤的物件同他的武功一般，稀奇古怪。
總有各種各樣的好玩的東西。
只是沒想到他還會有傷藥。
前世她不曾聽過羅濤還有此類物品，恐怕也是在進軍營就用給蕭林了。
“用了這個傷藥就好了？”
“嗯，這個藥的作用是最大的。蕭林用了一年來治癒燒傷，最終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
“因此，進軍營是羅濤所願，蕭林不是是暗中幫助？”
“正是。”
姜靜姝摩挲着腰間彎刀的刀柄，這就說的通了。
前世羅濤進去自己的隊伍時，她也知道是託了人才進來的，因此對他的態度十分不屑。
沒想到，背後竟然有蕭清墨和那個本該化作一捧土的六皇子蕭林。
前世自己看事件發生，不過是所看見那面。
掀開層層疊疊的藤蔓，還隱祕着許多盤根錯節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