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入鄉隨俗嘛？我們都放燈啦。淺夕啊！淺淺？夕……”
“好。”
“那你來挑，看喜歡什麼樣子的。”
“隨便。”
“這怎麼可以？淺夕啊——”
“這個，就這個。”
……
微沫站在海堤上，靜靜地感受着來自四面八方的喧鬧，果果和淺夕的對話傳入耳裏，讓她覺得溫暖又很不客氣的想笑。
天空又飄起雪花，不急不慢，悠悠隨風。
“神遊到哪裏去啦？”伊霂伸手在微沫的眼前晃了晃。
“啊？只是看燈看的入神。”
“我們得去空濛館了，不然怕是趕不上開場。”伊霂見微沫還有些晃神，開口叮囑道：“街上擁擠，莫跟丟了。”
微沫出聲應了句好。
街道兩邊，燈火輝煌，喧聲鼎沸。
路上這般擁堵，微沫走的踉踉蹌蹌，逐漸離果果她們越來越遠。等到微沫感受到極少的推力時，她已經被擠到街道的邊緣，停站在一處窄巷前。
雪下得愈急愈密，窄巷的石板路上已鋪着一層略厚的積雪。一座宅門前的一對大紅燈籠在狹長的窄巷裏十分顯眼，紅光映着白雪，在滿城的喧鬧聲裏，有着道不出的寧靜平和。
忽聽“吱呀——”一聲，就見宅門從裏面打開，接着便走出一高一矮兩道身影。
微沫覺着較高的身影眼熟，不由自主往巷裏走了幾步。隨即看到較矮的身影行禮，隱約聽到“多謝央珥大夫……”又見那個較高的身影，緩緩回禮，聲音低沉道：“救死扶傷……”
不知是否是因爲窄巷裏的燈火沒有街上明亮，微沫隱約覺得央珥大夫今日有些不對勁。
她想借着打招呼走近些細看，央珥大夫卻只向她溫和一笑，而後轉身朝另一個巷口走去。
唔，看來央珥大夫果然有些古怪——她現在可是他名義上的女兒，碰巧遇見卻連話都不講。
微沫這樣猜測也未因好奇跟上去。她記着伊霂的話呢，路上若是耽擱時間，只怕趕不上空濛館開場。
她一轉身，又回到街上，走了十來丈，腳下一停——她大約是傻的，偏要在街上擠來擠去。
微沫在心裏忍不住嫌棄自己，瞧見前面正有一處路口，轉身拐進長巷，在均臺坊裏七拐八繞，一路朝着東北方向，終於看見長街煙雨。
煙雨長街臨崑崙湖，多爲賞景而建的雅苑茶館，比之蓬萊、成康以及洛邑倒是清靜許多。
燈燭燦耀，落在沿岸結冰的湖面上，一片冰火晶瑩。
微沫迎着紛飛絮雪，遙望向高樓煌煌的空濛館，想着自己許是最早到的，有點兒說不出的雀躍。
誰知想的開心，腳下大意，呼嚕一滑，這纔想起積雪成冰，搖晃間正要捏個訣，然已被一雙手臂扶穩。
微沫擡眸，對上一雙明亮清潤的眼睛。
她不由想起夏日濃蔭下的清溪，沁着稱心安適的涼意。
墨易收回手，眼前的少女着一襲雪色花服，挽鬢如雲，雲間眠着一支月瑩花玉簪，於長夜燈火中似流風迴雪，若雲海深深。
“師妹，雪天路滑，要當心。”
微沫略頷首道：“謝謝師兄。”
“我還有急事，就此別過。”
微沫尚來不及反應，墨易的背影已迅速遠去。
唔——她也有事呢，空濛館距此不遠了。
“這是第三次。”微沫在心裏悄悄想着。
第一次，她十三歲下海採珠遭遇海洋渦流，一念之間救下他，隨後無意間闖入一座孤島。那個時候，她戒備心很重，話都沒說幾句，怎麼猜得到他是有歸的少年呢。
第二次，她在東山受傷，迷迷糊糊間醒過一次，不過那一眼看的不甚清楚，起先還以爲自己是記憶錯亂呢。只是——她當時性命攸關，那件蓋住她的斗篷亦遮住了眼角的彼岸花。
如果之前未曾見過，她只會想這就是個巧合，可偏偏有一面之緣，也有救命之恩。而且綜事司的使者一直沒有向她問起關於彼岸花的問題。
這樣想來，這位師兄和淺夕，一個“裏應”一個“外合”，恰好瞞下她曾身中奇蠱，都是她的“貴人”。
剛剛，是第三次。除了巧合些，平平常常，若說有心，卻是連名字都沒來得及讓她問到……
“沫沫！”
微沫聞聲望去，華美精緻的樓閣燈火輝映，樓門前以桃花玉鋪出灼灼桃花，中央花蕊的位置亭亭立着一塊鳳形玉雕——正是青丘隕玉，而玉雕上“煙雨空濛佳期如夢”八個字如行雲流水渾然天成。
她們站在風雪燈火中等她，果果還在朝她招手。
微沫開心的笑起來，急忙向她們走去——只幾步路的時間，便眼看着伊霂溫和的拒絕了一位俊俏的小郎君。
“你再晚些來，我就要悄悄挪個地兒等了。”
“是我來的遲了。”
伊霂走在前面，聽到果果和微沫的對話，故意咳了一聲。
“哦……”害羞呢。
果果和微沫對上眼神，一起笑了。
空濛館主樓有五層，或看歌舞，或是賞景。
伊霂她們已提前在二樓定好位置，一進門便有侍者上前問詢覈對身份，而後領着她們去包廂落座。
“到底是樂舞雙絕呢！好多漂亮的哥哥姐姐呀！”
微沫聽完果果的話，想了會兒，點點頭。
伊霂笑着與她們一一斟茶，“你莫要聽果果的話。”
“我說的不好，那我聽你說。”
伊霂想了想，“商界有個傳聞，說是空濛館第一任館主，在人間遊歷時愛上了人族女子。”
果果和微沫齊齊看向伊霂，眼睛裏閃耀起光芒——估計有歸六洲就沒有北地伊氏不知道的祕聞。
“空濛館歷史悠久，得有兩千餘年了吧。”
“霂霂！”
“我是讓你們算算人間大概是什麼朝代。”伊霂放下茶盞，“那位館主愛上的人族女子是個奴隸。”
果果不由瞪大了眼睛。
微沫眨了眨眼——就聽着很像性別轉換的天仙配。
“後來，那位館主自人間歸來，便修建了這座空濛館，說是懷念摯愛。”
“所以，是沒能在一起嗎？”
“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要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