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溪就知道會這樣。

    畢竟物傷其類。這個小蘭花雖說一直幫着自己,可真要在自己同蘭花中選擇時,必定還是偏向同類的。

    將來他肯定是要用蘭花行情賺錢的。想讓這個小蘭花心甘情願幫他,還需要使些手段,讓她把自己看得比同類更重要纔行。

    梁溪盤算的同時,沈素的心中正在感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冥冥中註定?如梁溪這樣善良的孩子,最終走上反派之路給蘭花帶來浩劫的起點就在這裏嗎?

    於是小臉板得更加嚴肅,問道:“你爲什麼要賣蘭花呢?”

    “爲什麼要賣?那當然是爲了賺錢!”

    這個回答並沒有讓沈素感到意外。短短的兩天,她在梁溪家所見識的貧苦,已經超越了過去所有話本和戲文種的描繪。

    誰能想到呢?二十年後華國蘭花的滅門之災,竟是因爲一個好孩子想要多賺些錢補貼家用。

    沈素心中暗自嘆息。

    被掰開的小手,又伸過去牢牢的拽住男孩的衣角。

    “若是我有法子,不用進山挖蘭花也能賺到錢呢?”

    梁溪挑了挑眉,心想這小蘭花果然憨頭憨腦。

    當然他無所謂,能賺錢就好。

    “噢,你有什麼法子?”

    他示意小丫頭跟他一起擡頭看了看茅草頂上的破洞。

    “你也看見啦,我家是很缺錢的。你真的能幫我?”

    沈素嚴肅地點點頭:“當然能。”

    梁溪懷疑地看着她的小胖手,卻做出一副好奇的口吻:“什麼法子?”

    沈素撅了撅小嘴:“……天機不可泄露。”

    因爲就連她自己,也暫時沒想出來能有什麼法子賺到很多錢。

    話本和戲文裏的妖精,要賺錢都可容易了。或是五鬼運財之術,或是點石成金之術。再不濟,也是知道山中哪裏藏着寶貝。又或者特別能幹,一天能織十幾匹華美的絲綢。

    沈素在心裏輕輕嘆氣:這些法子她一樣都不會。

    從前先生倒是很有錢,住着大宅院,穿着綾羅綢緞。給她換一方紫砂盆,據說都價值百金,

    收購起蘭花來更是不惜金錢。

    可先生也從未說過怎樣賺錢。她在書房時,反倒是經常聽見他吟哦什麼“我視千金爲糞土,富貴於我如浮雲。”

    不過先生還說過一句話:“船到橋頭自然直。”

    於是沈素決定:“總之,你先帶我上山看看。”

    整個二峨村看起來都是很窮的樣子,但此地山清水秀,她還能感覺到隱隱有靈氣縈繞。

    是塊寶地沒錯。

    也許到了山上,就能發現什麼值錢的寶貝也說不定。

    她張開雙手,讓梁溪把她抱下去。

    梁溪冷哼一聲:“還上個屁的山!你坐好不要動,我去給你請個大夫來看看,不行就弄點藥酒回來擦。”

    對沈素這一身傷,他心裏有數。同梁牛蛋打架時,他是有意避開了要害,所以落在沈素身上,也不至於要命。

    只是痛是肯定的會痛的。不趕緊用藥酒把淤血揉開,明天只怕還會更痛。

    “不必麻煩。”

    “我也不想麻煩。那你倒是自己吹口氣把自己治好唄。”他沒好氣地說,“我可以不管你的,但要是我媽回來發現你這一身傷,倒黴的還不是我?還是你敢告訴她,其實你不是人,是棵蘭花變的?”

    梁溪說着,胡亂朝沈素頭上拍了拍,像劉愛紅平時教育自己那樣:“懂點兒事,別添亂。”

    沈素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想得不夠周到。”

    但是她一定要跟着梁溪出門:“治傷是要對症下藥的,帶上我。”

    “不痛了?”梁溪似乎不太情願,又看了看她的小胖腿:“先說清楚,去找赤腳大夫的路可不短。路又難走,我可背不動你。”

    沈素扁扁嘴:“不用你背。”

    她跟在梁溪身後走了一小截路,又扁扁嘴:“你可走慢些呀。”

    她是蘭花化形爲人,因爲之前沒做過人,不太習慣走路。兩條小短腿,總是偏偏倒倒,像一

    兩歲剛學會走路的小娃娃。

    她拽着梁溪的衣襬走在田埂上。梁溪還笑着把田間勞作的孩子指給她看。

    “你看啊,田四叔家的小花,陳大伯家的黑妞,都同你一般大。人家可都能揹着籮筐,下田幫忙幹活了。”

    坐在田頭抽旱菸袋的陳大伯看見他們走過,還笑眯眯的招呼了一聲,問梁溪:“溪娃子,這就是你媽給你撿的小媳婦兒?挺俊啊。”

    沈素皺皺眉,又聽陳大伯說:“就是這女娃子走路怎麼軟偏偏的。怕不是腿腳有毛病,家裏才把她丟了的。”

    梁溪搖搖頭,一腳踩進沒有水的溝渠裏,伸手抱起沈素,又費力地將她放到對面的田埂上。

    “這是我妹妹。她腿腳沒毛病,只是城裏長大的女娃娃不習慣走田埂。”

    “可以哦,小子都知道護上了。”陳大伯笑着搖搖頭,取下嘴中的菸袋,在鞋底磕了磕。

    聽見梁溪在陳大伯面前維護自己,沈素的嘴角忍不住翹起來。

    只是有一點,她覺得自己一定要提醒梁溪注意。

    “我只是化形的模樣年幼。你在人前稱我爲妹妹無妨。爲掩人耳目,我也可以稱你爲哥哥。

    可是……”

    她邁着小短腿,奮力追上去揪住梁溪的衣襬。

    “要記住,其實我是長輩,至少心裏要稱我一聲姐姐纔好。”

    上輩子梁溪一生孤苦,自劉愛紅死後,身邊就沒有親近的女性。

    什麼姐姐妹妹的,聽着就很麻煩。

    他也不明白:這個小蘭花,爲什麼總是在這種奇怪的地方費心思。比如是蘭花仙不是蘭花精啦,是姐姐不是妹妹。

    這些很重要嗎?

    一根金手指而已,好用就行。

    不好用……那就先湊合着用。

    他忍耐地想,隨口胡亂應了兩聲。

    身後的小丫頭還在碎碎念:“我的靈力,也只是暫時無法使用。其實我還有許多本事,你都沒見過。”

    “化形爲人的確是頭一遭。做人的種種規矩,我不懂,聽你的也無妨。畢竟聖人有云,不恥下問,是爲好學。先生那麼有學問的人,還拜老農爲師學習如何種花……”

    “不過在大事上你必須得聽我的。這樣對你有益無弊。”

    梁溪眼眸微眯:“哦,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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