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人氣勢洶洶地拿着傢伙趕到蘭房附近,帶頭的孔宣美滿臉嚴肅,厲聲道:“給我拿下!”
一羣僕人上來就把秦溪押住了。
秦溪艱難地擡起頭,試圖抗爭:“江叔,這是怎麼回事?”在這府裏,她目前只認識管事。
“小溪啊,你看看這情形,滿地的人昏迷不醒,只有你清醒着,還不清楚嗎?剛纔你跟黑衣人偷偷摸摸拉拉扯扯辦的事,我們都看到了!你就招了吧,老爺一定會寬宏大量的啊!”江叔倒是苦口婆心。
只可惜,這分苦心怎麼看怎麼糟心。
秦溪大喊:“我是冤枉的!”
然而,滿院的人不爲所動。
孔宣美坐在正前方的椅子上,義正言辭道:“妖女當道,損害皇家御蘭多次,反覆勸誡仍知錯不改,罪無可赦,當場打死!”
什麼?
聽到要自己的命,秦溪不管不顧地掙扎起來,但是雙拳難敵四手,被死死壓住,一棍又一棍地打了下來,狠狠地落在了背上腰上屁股上還有雙腿上,無一放過。
好痛啊!
周圍卻只有冷漠的表情和無情的打手。
秦溪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除了腦袋已經沒有好的地方了,就在此時,一棍子打在了腦袋上。
她暈了。
大約有半分鐘,一瓢涼水從天而降,秦溪清醒過來,凍得牙齒直打顫,聽到管事跟孔宣美報告:“老爺,死了。”
死了?沒有啊!
她站起身來,卻發現自己還在地上躺着。這,這不是靈魂出竅嗎?還是靈魂離體?莫非真的死了?秦溪不由得悲從中來。
死了變成魂魄,會不會消散?該怎麼辦?
嗚嗚嗚
就在此時,她的目光落在了手腕的鐲子上,看到本體的鐲子黯淡無光,靈魂手上的鐲子卻銀光閃閃。莫非這是鐲子對主人的保護?想到這裏,秦溪停止了難過,飄到一邊,以旁觀者的身份看着眼前這一切。
孔宣美冷笑了一聲,說:“明天一早,把屍體交給戒律司。”
說完便走了。
“是!”
之前昏迷的人也都被拖走了,只剩下受難者被扔在花園中,無人搭理。
秦溪看着自己早已不省人事的身體,從背到腳一片鮮紅,血還在不停的流淌,十分瘮人,不禁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觸手一片冰涼,忍不住哭了起來。
子伯突然飄了過來,他這次沒有藏身於黑影中。
“你不是想知道我與蘭花的關係嗎?”他說,語調冰涼,“我告訴你。”
秦溪看向他。
“我們縣裏要求每家每戶都要交上一株蘭,蘭花的品種越貴重,可獲得的賞銀就越多,爲了湊足上京的盤纏,五十兩銀子,我只得上山挖蘭,可是挖蘭的人太多了,蘭花越來越少,尋找了一個多月,終於找到了一株珍稀品種,卻在採摘的過程中不小心墜崖身亡。”
她停止哭泣,靜靜地聽着。
“縣裏建了很多大棚,因爲需要給不同的蘭花提供合適的開花溫度,人力物力花費巨大,而這些都要我們自己出,我們的時間我們的農田都被擠佔,同時還要繳納超額賦稅。”他悽然一笑,“生活真的很難。或許幸好,沒有鬧山賊。”
秦溪沉默了。
子伯用袖子在臉上抹了兩下:“我是在見到你以後才恢復理智的,準確地說是你的鐲子,在此之前腦子是一片混沌,只知道殺死所有的蘭花,統統殺死,我知道不是花的錯,但是卻無法停止。
“花草有命,我也很難過。”
“我明白。”
“如今的情況,咱們該怎麼辦?”秦溪已經自覺地把自己劃歸進了子伯的陣營,或者說把他劃成了自己同盟。
“三天之後就是‘蘭翠齊芳’大會,京城所有的達官貴人會聚集賞蘭,到時候皇帝也會露面。”
“殺了他嗎?”秦溪說。
“不,殺了皇帝只會天下大亂。”子伯說,“我讀了那麼多年聖賢書,自然是知道這理的,況且這所有的癥結並不在皇帝身上。”
秦溪所生活的二十三世紀的中國民風清朗,人民生活和睦幸福,但是他們平常也有從課本以及其他書本上了解到舊時候人們生活的不易,所以懂得子伯的意思:“我明白,也許事情本來的出發點是好的,可是在一層層往下傳遞的過程中,每一層都有自己的顧慮和利益以及矛盾,因此受苦的始終是最底層的人。”
子伯擰眉良久,說:“我是不是過分了?”
秦溪:“恩?”
“我本是意外而死,卻強行地把所有的事情壓在皇帝身上,這樣是對的嗎?”
雖是如此說,心中卻納悶了:當今皇帝,很昏庸嗎?
子伯沒有說話。
一片花瓣飛下來,落在她的臉上。
秦溪擡頭,在月光之下有越來越多的花瓣飛下來,蓋在地上的那具可憐的身體上,很快便覆滿了。
時境忽然出現在秦溪面前。
面對驚喜的秦溪和一臉迷惑的子伯,時境搖搖頭,頗爲無奈:“剛上來就把自己弄成這樣,秦溪,你可真行!”
秦溪咧嘴笑:“幫幫忙,幫幫忙!”
時境擡起秦溪的左手,朝着鐲子輕輕地吹了一口氣,於是櫻花所落之處軀體消失了,被吸進了鐲子裏。一片花瓣翩然而落,停留在時境指尖。他看了一眼,花瓣便無風落地,化成同樣的一具軀體,血跡斑斑,幾無人氣。
“傷的挺重,最好在鐲子裏養,安全。所以這段時間,我看你就這樣呆着吧!”時境說,“當做懲罰,有意見嗎?”
“沒有。”不敢。
“那就好!”
時境得意一笑,不見了。
“他是?”
秦溪回道:“恩,朋友。”
“你似乎,有點怕他?”
“是啊,畢竟命脈被拿捏着呢!”秦溪眨眨眼睛,晃晃自己手腕上的鐲子。
子伯搖搖頭:“並不是拿捏,看樣子只是在開玩笑。”又道,“也許你可以找一隻貓,先暫居下來。”
秦溪:“呃”
“記得最好不要曬太陽!”子伯離去,留下一句話,“保重,我會來找你的。”
秦溪懶懶地揮揮手:“好的,再會。”
接下來,去找一隻貓?
困了。
秦溪打了個哈欠,飄回自己的員工宿舍,睡覺去了。不過這一覺睡的並不十分安穩,老是聽到身邊的人叨咕“好冷好冷”。
廢話,人家是鬼嘛,當然冷啦!
第二天,秦溪的“屍首”被送到了戒律司,當成毀壞蘭花的兇手,銷了案。
司雲白作爲戒律司的老大,自然也見到了傳說中的“妖女”。
而當看到那人真面目的時候,他簡直不敢相信。
不是很強悍的嗎,居然死了?從房頂上掉下來,跟沒事人一樣;被一掌拍倒,不會武功卻很快恢復;突然神祕消失,原以爲是另謀高就,卻原來作了妖女嗎?
秦溪,這就是你的選擇?
被活活打死
倘若仍留在自己身邊,或許下場不會如此悽慘。
司雲白表情沉重,閉了閉眼睛,把“秦溪”臉上的白布蓋上,揮了揮手,對司金道:“擡走吧!”
他輕輕捻了捻手指,上面還沾着她臉上冰涼的觸感,揮之不去。
司雲白這,是在爲她難過?
秦溪隱在牆中,看到了這一切。
他曾經指揮司金傷過她,奴役過她,也算是對不起她了,爲她難過也應該。
哼!算他有良心了。
事態進一步惡化:蘭花全部死亡之後,天夏朝貴族們繼續向周邊鄉縣購買蘭花,百姓們只得繼續進山挖蘭。
街上。
一方餛飩攤,涼棚下,兩鬼對峙。
子伯:“都是我的錯。”
秦溪:“唉”
子伯:“都是我的錯。”
秦溪:“唉。”
子伯:“都是我的錯。”
秦溪:“餓了!”
子伯:“”
秦溪眼巴巴地看了看隔壁座子上冒着香氣的餛飩碗,嚥了咽口水,默默地把頭轉了回來,耳邊都是“呼嚕呼嚕”大口吞嚥的聲音,立體環繞音效,那叫一個香。
她笑出聲:“算了。”
“都是我。”
“是啊是啊,都是因爲你,因爲你進山挖蘭,因爲你無辜枉死,是嗎?子伯,沒有人知道是你做的,這些事也不是僅僅由你就能引起的,所以與其自責難過,不如想想怎麼做才能讓皇帝設身處地地同情我們!”秦溪雙手托腮,說道,“況且我也要想辦法替我自己翻案呢,我是無辜的!”
“什麼辦法?”
“還沒想到。”
同時發出的嘆息:“唉”
秦溪看着不遠處正轟隆隆駛過的滿載着蘭花的馬車隊,說:“這些花就先別動了,快要大會了。”
“孔家有你的能量,我可以在那裏呆着,況且我想試試去救那些花。”
這天晚上,秦溪飄去了皇宮,打算給皇帝託個夢,好好地討論一下這“蘭花之事”。
皇帝在書房裏忙碌,太監和宮女在旁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