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景象如同被撕破的幕布般鬆脫滑落，一片更深的黑暗展露在暮天欹面前。
這是一間臥房，確切的說，是一間到處是血的臥房。角落裏散落着一些胖嘟嘟的殘肢，個頭都不大。
暮天欹下意識地皺眉，本就波瀾無驚的臉龐又冷了幾分。她繞着屋子走了一圈，並未發現出口，於是將視線轉向了屋子中央的那個梳妝檯。
梳妝檯上放着這些尋常的化妝品，無甚特別。要說古怪，那就是這梳妝檯的鏡子未免太多了一些，足足有九面。
暮天欹加快步伐走過去，她知道自己必須速戰速決。
其實從找回龍珠開始，她便發覺自己的控制能力不如從前。起先她只以爲是龍珠剛回身，有些不適應，過段時間就會好。然而情況並未好轉。
她時常覺得氣血洶涌，總有一股子怒氣想要發。不僅是想要發怒的慾望，還有嗜血的慾望，乃至……
總之，所有情緒彷彿都被無限放大，叫囂着釋放與毀滅。
此刻，身處這滿是血氣的房間，儘管這還是幻境，但對她的影響卻不可謂不小。暮天欹從梳妝檯的背後繞道正面，不出所料地在鏡子中看到了五個一模一樣女人的身影。
與狄姜老婆的形容如出一轍，披頭散髮，臉色鐵青。雪白的衣服上，到處都是血跡，尤其是肚子那塊，布料都被染成了鮮紅色。
暮天欹剛想動作，整個房間裏忽然傳來了尖利的驚叫聲，一陣高過一陣，其間還混雜着嬰兒撕心裂肺的哭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這聲音中灌入了法力。暮天欹難受地按住腦袋，再次睜眼的時候，雙眼已是一片血紅。
她竭力地忍耐着，沒有注意到鏡子中的女人少了一個，而在她的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披頭散髮，看不清面容的女人。
這人雖然是站立着的，但她的腳卻好似根本沒有碰到地面。她在暮天欹背後默默地站了一會，確定她沒有發現自己，嘴角勾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就在她馬上要將暮天欹從背後開膛破肚的時候，暮天欹卻忽然伸手朝鏡子中最右邊的那個女人抓去。
啊————！
一聲可怕而尖銳的叫聲響徹了整棟大樓。離不棲倏然回身，大喊一聲：“天欹！！”，然後飛身朝地下一層飛去。
剛到扶梯口，只見暮天欹揹着手慢騰騰地上來了。
“天欹！你沒事吧！”離不棲這才發現自己的心跳得如此之快，幾乎快得沒有間歇。
暮天欹淡淡地搖頭，卻並未將手放下來。離不棲立馬察覺不對。
“你手怎麼了？”
“無事。”
“暮天欹！”離不棲心跳又快了起來，強行將對方的手掰過來看，卻發現滿掌都是血。
“被她逃了。”暮天欹有些抱歉地說。
她剛纔在那混亂的尖叫聲中停了一會兒，找到了鬼車的本體，當下便以最快的速度抓去，想將她從鏡子裏抓出來，誰知這女人逃命的速度比害人的速度還快。
“這女人頗狡猾，”她見離不棲久久不說話，出言安慰道，“想要抓她還得從長計……你幹什麼！”
離不棲忽然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暮天欹在空中晃動着長腿：“別亂動。這就回去幫你上藥。”
離不棲悔得腸子都快青了。這是暮天欹跟着他以來第一次受傷。當時情況緊急，即使離不棲有意跟着她，也被她語氣中的不容置疑給壓了下去。誰知道……
“只分開這麼一會兒，你就把自己弄傷了。”離不棲眼神暗淡。
暮天欹本來還因爲鬼車逃跑有些鬱悶，被他一攪合，現在只想笑：“我是手受傷了，又不是腳。你放我下來罷。”
“不。”
……
暮天欹的手雖然只是被玻璃劃傷，但那玻璃卻不是普通的玻璃。既然能讓人在其中隨意出入，自然也是一件不得了的法器。
暮天欹急着破陣，沒時間細想，只能使用最粗暴的方式，代價卻是她手上的傷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復原。
離不棲自責又心疼，每天都拉着她按時上藥，生怕留下什麼隱患。
這天，又是上藥時間。
離不棲坐在臥室的書桌前，拉起她的手準備上藥。暮天欹卻不配合地蜷起了手。
“暮天欹，”離不棲也不看她，自顧自地調着藥膏，“你不乖乖上藥，留疤了可別怪我。”
暮天欹撇撇嘴，看了一眼那黏糊糊臭燻燻的藥膏，忽然道：“你給我舔舔，說不定舔舔就好了呢。這藥一點作用都沒有。”
離不棲手上動作微頓，不自然地說：“我又沒有龍涎，怎麼可能舔舔就好。”他不知想到了什麼，不自覺地嚥了口唾沫。
暮天欹見狀覺得有趣：“據說一般的口水也有治療的功效呢。”
她一錯不錯地看着離不棲掙扎的表情，退而求其次：“或者你給我親親唄。”
“唔。”離不棲這次還算配合，主動拿起她的手，對着指尖輕輕吹氣。
暮天欹只覺得那氣不是掃在她手上的，而是心間，酥酥麻麻，既滿足又難受。看着自己的手指與離不棲殷紅色的雙脣近在咫尺，暮天欹的眼神忽然暗了幾分。
離不棲：“……”
“它自己進去的，不關我的事。”
離不棲握着她纖細的手腕，將她的手指抽出，拿衣服揩了揩：“真是服了你了。”說罷，便尋着傷口輕輕地吻起來。
暮天欹滿意地眯眯眼，再不搗亂。
離不棲也不知怎的，本來還在親她的手指，回過神來時，嘴下卻傳來無比柔軟的觸感。
兩人呼吸交纏，吻得難捨難分。
離不棲見她頭低得難受，託着她的腰，將人抱到了跟前。
暮天欹小小地驚呼了一聲，不過很快就又被離不棲含住了雙脣，雙眼再次迷離起來。
“阿離……”她捧着離不棲棱角分明的俊臉，癡迷地喚了一聲，彷彿想將眼前之人喚得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離不棲含混地應了一聲，靈活的舌頭再次探進她的嘴裏，一陣狂亂過後，又開始忽淺忽深地滑過每一個角落。暮天欹迴應不急，一絲曖昧的銀線從嘴角溢出。
“……”
儘管已是十分動情，離不棲的手卻死死地抓着書桌沿，不敢碰暮天欹。
暮天欹得不到他的撫慰，有些委屈地哼了一聲，主動前傾身體，塌着腰掛在了離不棲身上。
離不棲倒吸一口涼氣，當下抓住了她使壞的腳。他擡頭看見了暮天欹受驚後，眼角泄出的風情。
“嘶～”暮天欹的腳踝被他捏得生疼，可臉上卻露出了得逞的笑容：“離仙君這是終於忍不住了？”
離不棲不答，掙扎許久，俯下身去在她的側頸上來回輕咬着：“天欹，你莫要再撩撥我了……我會弄傷你的。”
就當二人以爲會這麼一直曖昧下去的時候，樓下傳來了秦路安的大嗓門。
“阿——離——！天欹——！”
“快——下來，我有話說！”
“……”
暮天欹：“我們假裝沒聽見吧。”
“好。”
“不要假裝——我聽到你們說話了！”
離、暮嘆氣，默默起身下樓。
“阿離，我有話跟你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