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江信打電話給金博士,和他說了白維寧目前的情況。金博士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似乎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誰能永遠控制本性,做成另外的人,另外的樣子呢?即便暫時成功了,長遠來看,只能留下不可磨滅的傷害。“這件事倒也不是不可行。”他說。

    畢竟沒有人見過白總有任何情感上的波動,沒有人知道他會如何處理情感問題。感情對白總來說,是完全陌生的領域,如何面對與工作不同的人生和生活?也許他會下意識的去選擇融合?也或許他會生出其他無法預料的反應。

    白維寧和白總——一個人性格的兩個極端側面的壓制與融合,這在心理研究上也是一個嶄新的課題。而金博士採用心理治療的前提是:雙方的意願——有融合的意願,纔能有融合的可能。一直以來,白維寧兩種性格,都出於保護對方的目的彼此壓制,這使得兩種性格都在不斷增強。

    金博士不是沒有考慮過借用外力,比如假扮白維寧父母的兩個人。但隨着白維寧性格的強大,他識破了假扮,並聰明的順水推舟,假裝自己並未察覺。但如果這一次的假扮,知情的是白維寧,結果會不會有不同呢?但感情的事情很危險,“我擔心的是如果白總真的陷入感情,”他說,“對女友的扮演者來說,可能會有危險。”

    江信換了個手拿手機。他看向徐美夕,徐美夕聽到了金博士的擔心:“博士,白總一定不會真心喜歡愛錢、虛榮的拜金女,我只要能以此爲藉口留在他身邊,就有促進他們融合的可能,您告訴我應該怎麼做就行了。”

    如此,只能賭上一次了,金博士似乎有點動搖,畢竟他也太想這個病人能順利康復。他思忖了一陣,然後點點頭。“江信說,你和白維寧是朋友。”金博士告訴她,“如果融合成功,白維寧會保護你的。”但他又沉下聲,“可是誰也不能保證完全成功,你要記得,如果有任何不好的事情發生,立刻停止這段關係。”

    她太年輕,金博士心想,只有這麼年輕的孩子,纔會心甘情願的去幫助一個人。她並不瞭解白總,更對這件事的危險性一無所知。孩子啊,他想勸她不要冒險。話到嘴邊,幾乎就要出口,看到江信期待的眼神……他也知道白維寧在承受什麼,也許這一切可以改變。

    白總從來沒有在上午十點才睜開眼,猶如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一片漆黑,又覺得周身勞累,彷彿有人拉扯着他,讓他出不來。

    微睜開眼,陽光已經很亮了,從白色輕紗窗簾傾瀉而下,觸手可及。柔軟的粉白色牀單鋪在身下,身上是同款粉白色小花的被子,他轉過身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粉色?明晃晃的粉色?白總只覺得心臟驟停,他不記得自己在哪裏,也不記得自己幹了什麼。

    他拉開被子,看到自己赤露着上身,渾身上下只有一條短褲。他一骨碌翻身起來,他不記得自己喝過酒,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從公司出來的?被當做獨立的人被推出來的八年裏,他全身心的工作,沒有愛好,沒有私人生活,更不會有粉色被子!!!

    白總手腳僵硬的起身,自己的衣服散亂的扔在地上,他拿起褲子,一件粉色的內衣壓在褲子下面,褲子從他手中滑落,高級皮帶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能聽見冷風,從心口呼嘯而出。他輕輕地探步到門口,聽了聽,外面沒有聲音。

    他從沒體會過做賊一樣的緊張。白總迅速的穿上衣服,只感覺心跳加速,砰砰的響聲,震得人發慌。穿好衣服,他又在門口俯身聽了一下。確定外面一片安靜,他知道自己必須得馬上離開。他一把拉開臥室的門,衝了出去,但外面的門,是鎖着的!!!要瘋了,他心想。

    “江信,”徐美夕站在門外,聽着裏面的拉門聲。“你覺得這樣行嗎?”

    江信也並不確定,“白維寧原來是喜歡粉色的,白總……我還真不知道。”

    “沒人問你顏色,準備道具是你的活兒,”徐美夕說,“我是說你把他鎖在這兒,他不會覺得我是要綁架他嗎?”

    “放心吧。”江信知道白總雖然陰翳,無趣,但他言出必行,有責任感。只要被其他人知道了,他和徐美夕在這兒共度了一晚,他就會負責的。

    “再等等,”江信說,“他馬上就會給柯陽宇打電話的。”

    此刻柯陽宇面如死灰。他看着江信的嘴一張一合,但只有柯陽宇三個字聽進了他的耳朵。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就來到這兒,還送來了白總昨天穿的西裝。“我有點緊張,我現在退出行嗎?我保證絕對不會對任何人,包括白總透露一個字!我從來不會騙人,而且白總是我最敬愛的學長,這樣欺騙他,我做不到。”柯陽宇往後退了退呼吸短促,微顫的轉身,剛想離開,電話震動了起來。

    柯陽宇發誓他只是希望白總——他的學長、師兄,能幸福過正常人的生活,但他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爲了。要不是金博士的勸說,他不會加入這兩個看起來這麼不正常的組合。他一向理智、謹慎,一向把白總的利益放在最高的位置上。

    白總給柯陽宇說了情況,發了定位。十幾分鍾後,房門就從外面打開了,透着陽光徐美夕走了進來。她穿着一件粉色的t恤裙,手裏拎着大大小小的餐盒,這裏面無疑裝的是早餐。

    她一見到他就露出一個有些羞怯的笑容。“寧寧,你醒啦。”徐美夕走過來拉住白總的胳膊,“昨天晚上你突然來找我,我覺得是夢一樣,要不是能這樣拉着你,我現在都覺得不真實。嗯……沒想到你一直都這麼喜歡我。既然我們已經在一起了,你說過會對我負責的……”徐美夕垂着頭,“以後我們就要好好相愛,我會永遠永遠都這麼愛你的。我答應你,我們永遠在一起。”說完她把頭埋在白總的胸前。

    柯陽宇擡着頭,越過徐美夕看向白總。徐美夕靠在他身上,而白總身子僵硬甚至不知所措,他在後退,卻被抱緊了腰。從後面看過去,徐美夕如同陷入愛情的女人。他還記得剛纔她和江信偷偷嘀咕計劃時的樣子。女人,如果有女人說愛自己,柯陽宇是不敢隨便相信的。“白總,”柯陽宇尷尬的擡了擡手,“我來接你了。”

    白總終於坐上車,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中午下班的人潮,擁擠在路上。他的旁邊坐着的女人,垂着頭安靜的玩着頭髮。到現在爲止,白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兒的,唯一知道的是他和徐美夕之間發生了不該發生的。

    而徐美夕這個女人,竟然一刻不停的拉着他要去看房子……“柯陽宇,”白總說,“把我送到公司。”女人揚臉看她,委屈的似乎要哭了。“把水岸公館的別墅,過給徐美夕,替她辦好相關手續,再來公司。”

    “寧寧,你真好。晚上我就在我們的新家等你了。”徐美夕立刻一臉明朗,情緒轉換之快,讓人懷疑她口口聲聲說的好,只是要過到她名下的房子。

    柯陽宇給徐美夕辦好了過戶手續。水岸公館的別墅是景山旗下房產最早開發的別墅羣,白色的三層別墅數量不多,但小區面積極大,坐落在半山上。別墅四周是連綿柔軟的草坪,像歐洲畫家筆下的風景畫,美的淡然而恬靜。當徐美夕行徑其中時,發現別墅裏面裝修的更是異常華麗,宮殿一般的廳堂裏,流光溢彩。

    知道白總晚上不會來,徐美夕還是在書房等。她身上穿着粉色睡衣,一頭黑色的長髮慵懶的散下,垂過優美的脖頸,覆在身後。一個阿姨推門進來,把一杯加了紅棗、枸杞的牛奶端了上來。

    徐美夕笑吟吟的看了過去,“趙姨,”她說,“白總大概什麼時能回來。”趙姨把牛奶放到徐美夕面前,具體什麼時候她也不知道。“要不您打個電話,”趙姨猶豫的說,“他呀,沒人催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

    趙姨是白總家裏負責白總起居的老員工。在白維寧十歲的時候,就在他家裏幹活了。這麼多年,她看着那個開朗的孩子,越變越陰沉,心裏常想着,他要是能有個女朋友可就好了。結果今天就來了這麼個女朋友,漂亮,性子也溫和。今天下午,還拉着自己問了一下午白維寧的事,看着有人那麼喜歡他,趙姨心裏高興,真希望他們能好好的,這樣那孩子也不用天天工作起來,不要命了。

    “還是不要打擾他了,”徐美夕笑容裏帶着甜蜜,“我就在這裏……等他。”

    趙姨看着這個叫人心疼的姑娘,越看越滿意。“男人總是事業事業的。”趙姨寬慰道:“要不先別等了,”她說,“夜裏有風,彆着涼。”徐美夕懂事的點頭,起身上樓了。羣衆關係這方面,演技夠用了。徐美夕的笑容更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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