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皮膚冷白,眉目已經十分深邃,少見的黑髮黑眼十分抓眼。他們二人眉弓的高度近乎一致,在鼻樑和眉毛交界處留下相似的陰影。不同的是,湯姆·裏德爾有一雙濃眉,配合着深刻的五官和棱角,帶出幾分這個年紀難得的深沉來,而莉蒂婭·裏德爾眉毛細而淡,左眼下方有一顆小小的痣,不笑的時候顯出幾分冷淡疏離,但笑起來就顯得非常俏皮。
莉蒂婭身體向來不好,身形單薄,面頰總是蒼白的,平時看起來惹人憐愛,但佩裏小姐偷偷拿自己的腮紅朝莉蒂婭的臉蛋上撲了撲,此刻從光明處走過來,看起來像可愛的小天使。
科爾夫人示意佩裏小姐帶着裏德爾兄妹站在隊伍右側,對着那對貴族夫婦說:“先生夫人,所有的孩子都在這裏了。”她的眉毛由於長時間皺着,年紀不大已經有了明顯的溝壑,這時帶上對那對夫婦的笑容顯得更加老態。
那個貴族夫人穿着藍白色的洋裝,帶了一頂時髦的羊毛帽子,她的目光停留在莉蒂婭身上,看了一會轉向身側的丈夫:“她看起來和小貝兒一樣高,親愛的…”
這位夫人褐眼裏已經閃爍了淚光,湯姆猜測他們剛剛失去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兒,現在,就準備從孤兒院中挑一個來當他們的“女兒”。
湯姆握緊了莉蒂婭的手,他絕對不能允許,他不能接受莉蒂婭擁有“父母”,也不能接受莉蒂婭去過更好的生活,明明他是更優秀的那個,他會蛇語比莉蒂婭更早,他的能力比莉蒂婭更強大,他處處都比莉蒂婭出色,憑什麼——憑什麼這對夫婦不選擇他。
這對夫婦走上前來,史密斯夫人蹲下身,用溫暖的手觸碰上莉蒂婭的臉頰,她用慈愛的目光看着莉蒂婭:“孩子,你願意和我們一起嗎?”
在莉蒂婭做出反應之前,湯姆率先開口:“不可以的!夫人,她有病!…莉蒂婭身體不好,冬天的時候只能躺在牀上,你們不想要一個不健康的小孩對嗎?”湯姆垂下眼睫,讓自己顯得更加溫良,像真心實意爲這對夫婦考慮一樣。
在科爾夫人斥責的目光之下,湯姆仍然堅持說:“也許小雪倫更加適合,雖然她年紀小,但身高不矮,而且她很健康,性格可愛。”
天知道湯姆如何昧着良心說出這些話,他像個精神分裂症一般,每說出誇雪倫的一句話,就在心裏罵上一句“蠢貨”。
這對夫婦稍稍思索着,看向雪倫,相比較莉蒂婭而言,這個小女孩顯然普通了不少,但有一對圓溜溜的眼睛,鼻子兩側有淡淡的雀斑,顯得很可愛。男孩的話顯然不能不考慮,這對夫婦轉過身去商量了,這間隙,科爾夫人狠狠瞪着湯姆,這個壞男孩,連自己的妹妹都這樣對待——
事實上,這對夫婦並沒有商量多久,湯姆隱約聽見“十歲”,“錢”這樣的單詞,轉過來身時,這位夫人顯得非常高興:“非常謝謝你的建議,好孩子,”但她還是看向莉蒂婭:“但我非常喜歡莉蒂婭,孩子,你願意和我們一起生活嗎?”
莉蒂婭明顯感受到了湯姆的暴躁,他的能力在體內翻涌着,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莉蒂婭用指尖輕輕撫摸湯姆的手心,希望能讓湯姆冷靜下來。她微微向這對夫婦笑了笑:“先生,夫人,我需要想一下,可以嗎?我想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對你們和我都是。”
湯姆一下午沒有和莉蒂婭說話,他從客廳出來後就狠狠甩開莉蒂婭的手,衝進他倆的房子並用自己的能力讓莉蒂婭不能進來,他就端坐在牀邊,目光仇恨地看向窗外。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草坪角落那棵大樹,莉蒂婭還坐在樹下看書。
雪倫率先叫起來:“上帝!繩子不見了!”
比爾補充:“一定是裏德爾那個怪物!是他偷了繩子!他以前還偷了我的手錶——”他叫來科爾夫人,控訴着湯姆的惡行,一副十分篤定的樣子。
科爾夫人在整個孤兒院最高的樹上看到了繩子,但仍然對比爾的話猶疑不定,她知道湯姆這個壞孩子身上總會發生些古怪的事情:“做你們的事情!我會去問湯姆。”
莉蒂婭已經聽了許久,她站起身來叫住科爾夫人:“夫人,中午的時候我和湯姆在這裏,那時候起了一陣很大的風,把繩子吹到了高處,”她微微歪了歪頭,顯得有些懊惱:“瞧,就像這陣風一樣大。”
她說話的期間,突然颳起一陣風,吹得科爾夫人的帽子都飄落到了草坪上,莉蒂婭就站在樹下微微笑着,她的白色布裙被風吹向一邊,連同黑髮一起,勾勒出翩然欲飛的脆弱美感,科爾夫人的帽子正好落到她的腳邊,莉蒂婭微微彎下身子撿起來後遞給走過來的科爾:“你的帽子,夫人。”
繩子仍然高高掛在枝頭,翠綠的小蛇得到了新的玩具,調皮地攀附上去,用牙齒咬繩子的一端。
湯姆收回視線,看着被衆人簇擁着的莉蒂婭眼神更加陰沉。
已經快八點鐘了,伍氏孤兒院的孩子們本就沒有什麼娛樂活動,科爾夫人要求他們每天晚上必須在八點前上牀,莉蒂婭趕在最後一刻打開了房門,湯姆此時正躺着擺弄着自己的玩意,他昨天剛從費切爾大叔那裏拿來一支鋼筆,還有着充沛的新鮮感。
這個房間屬於他們兄妹倆,自從他們有記憶以來都住在這裏。房間很小,沒有什麼暖氣,有一個牀頭櫃,牀頭櫃的左右兩側分別放着兩張小牀。莉蒂婭除了冬天睡在專門給病人的房間以外都睡在這裏,她睡着左邊的牀上,而右邊的牀屬於哥哥。
房間裏的空氣彷彿一直凝灼着,莉蒂婭脫了鞋爬上自己的小牀,早春的時候,其實她還是有些畏冷,但睡在那間房間裏實在太無趣了。
科爾夫人早早給房間集體熄了燈,藉着窗外的月色,莉蒂婭能看見對面牀上裏德爾的黑髮,他正對着牆一動不動,留給莉蒂婭一個後腦勺,但莉蒂婭知道他沒有睡。
“莉婭,家人很讓人渴望吧。”湯姆突然開口。
莉蒂婭沒有回答。
她知道他在有所求時都愛叫她“莉婭”,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他,所以她赤着腳下牀,直接掀開他單薄的被子,睡在他身後。
莉蒂婭用臂膀環住哥哥的腰,只虛虛搭着。她冰冷的臉頰貼上湯姆的後背,像在尋找依靠,再開口時,連說話的聲音都是柔和的:“我已經有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