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瑞不知怎的就坐在了牀上，只見夜小郎君一張玉顏湊到自己近前。兩隻大眼忽閃忽閃像個水葡萄，額間胎記似玲瓏花鈿，那一對睫毛彎彎長長，上下翕動起萬千風情。
“哥哥，我來幫你寬衣。”
他脣畔溼溼氣息噴過來，張小瑞就如要昇仙一般。
被柔似羊脂白玉的手兒一碰，身體就軟倒向枕頭。張小瑞不是柳下惠，架不住玉人這般親近。段夜的髮梢劃到他臉上，伸手便去解他胸前衣釦。
張小瑞下意識反抱住那雙胳膊，感覺自己心快跳出該待的地方了，身體有個部位尤其不安分。
他腦子裏似乎很想配合一下，一隻手順着段夜的玉腕朝上蹭，探到袖管裏，緩緩揉捏着，感受那來自肌膚的柔嫩與彈力。
段夜體溫比常人要低，涼涼觸感讓張小瑞的神智清醒了一些，此時入夜風兒又從窗外吹入，房間裏煙雲被衝散，張小瑞連打兩個哆嗦徹底明白過來。
不成，不能這樣幹！
雖然段夜是送上門兒的，但張小瑞總覺自己跟他搭不上緣分。且不說聘禮錢是人家出的，就看自己這不靠譜邋遢相，哪兒配得上風華絕代的夜小郎君呢！
眼下是讓段夜暫時住這兒，他若尋到親人或有別的出路自然是要走，絕不可以乘人之危！
張小瑞算不上君子，但小時候娘也給他講過做人道理，他雖混混沌沌似懂非懂多少能記住一些。
他就覺得同夜小郎君不該做下出格事情，答應保護人家更不該藉機揩油佔便宜，那樣對不起夜兒給自己的信任，他張小瑞也會感覺心裏不舒服。
即便每天東遊西蕩不務正業，張小瑞也是有原則的。他但求踏實心中無愧，晚上不做後悔夢，倒頭一覺大天亮，活得個安生自在。
於是他狠狠擰自己大腿根一下，擰到直咧嘴，估計已經紫了，因爲強烈的疼痛讓他涌起的慾念漸漸消退。
他慌忙坐起整了整衣服說：“那什麼，我這牀太小太窄，你睡這兒，我睡地上。”
段夜聞言一愣，見張小瑞兩眼淨是清明之光，摸着自己的手迅速撤回，抄了條被子就下牀到一邊打地鋪去了。
只遲疑一瞬，夜小郎君便從嫵媚又恢復溫柔狀態，理理銀灰色長髮，含了一絲哀怨道：“瑞哥哥不必如此，若不願意，還是你來睡牀吧。哪有叫主人躺在地上的道理！”
見段夜眸中色彩暗下去，小瑞滿心覺得是自己又委屈了他，平白生出種負罪感。唉，這桃花劫接着不是、推開也不是，可要愁死人了！
“我，我嫌熱，這兒正好涼快，累一天我先睡了。晚上打呼嚕你別介意啊，實在吵得慌就擡腿踢我兩腳！”
張小瑞敷衍說着，慌得一匹手腳並用在地上鋪塊席子躺下。他用力閉上眼把身體抱成一團，想讓自己突突亂跳的心安靜下來。
沉寂片刻段夜默默起身將燃着的小塊兒薰香壓滅，藉着燈光注視了一會兒似有不解之色。
而後他吹熄燈火也上牀入睡，二人雖近在咫尺卻一夜酣夢各不相擾。
……
次日段夜起得早，見張小瑞還橫在地上，怕他這一宿躺硬地板傷了筋骨，便連哄帶勸要他上牀去補覺。
張小瑞迷迷糊糊，地上也確實難受，半夢半醒之間抱着被子挪回了牀，又直睡到正午太陽老高。
屋裏憑空添個大美人，張小瑞甩甩腦袋確定是不是在做夢。
哪知美人還輕啓朱脣殷勤呼喚：“昨晚辛苦瑞哥哥了，我見你睡得香不忍打擾，去廚房把早飯換成了午飯。還熱着，起來喫吧。”
張小瑞朝四周瞧瞧，瞧自己這狗窩明顯被人整理過。別處不說，就連牆角那堆亂糟糟刻刀木料都已排放得整齊有序。
“這，這都是你收拾的？飯是你到廚房拿的？”
“嗯，我跟着哥哥，自然該照顧你，這些舉手之勞我都能做。”
段夜嬌羞一笑，張小瑞很是受寵若驚，沒想到還能讓夜小郎君伺候自己，真不知哪輩子積德修來的福分。
舅媽在喫喝上對張小瑞是管飽的。如今他大了，不似小時那般好拿捏，一個不痛快瞪眼撒潑耍混，舅媽沒的給自己找心煩。
雖然精緻點心常私藏起來偷留給自家閨女，但三餐還是有他那份。
家中廚房一天三頓由幫傭顧嫂子做好，想喫就自己去拿。只不過現在沒人願意來送，一則他那屋裏實在下不去腳味道過於清奇，二則他到外面胡混經常不回家，有時送去也沒人喫。
看起來段夜是嬌滴滴郎君公子，但還真會服侍人。他早給張小瑞打好清水，要幫他擦臉洗漱。
張小瑞沒那麼講究，平日不洗臉直奔賭局是常事，現在倒不好意思了，乖乖由着人家收拾。
段夜一雙玉手絞了帕子，小心翼翼爲張小瑞淨臉，還生恐自己做得不到位，不住詢問。
“瑞哥哥，涼了熱了哪兒不舒服便告訴我，可莫要將就，你說了我會記下哥哥喜好的。”那意思以後飲食起居全按張小瑞習慣來。
張小瑞哪兒受過這種優待，咧着嘴直說不冷不熱正好。溼乎乎熱嘟嘟的帕子敷在臉上，他不由渾身一激靈，從頭頂直爽到腳跟兒。
收拾完臉，段夜還不忘誇一句：“哥哥真英俊！”
“啥？我，我英俊嗎？”
其實張小瑞眉眼五官不錯，他爹孃都是挺好看的人，傳到他這兒自然也不會太差。
但他總是一副油滑樣兒，別人被他煩透了只罵他是臭混混，缺點掩蓋了優點，還真沒見幾個稱讚他長相的。
可段夜就不吝讚美之詞，在夜兒眼中瑞哥哥就是帥氣英俊。
撤下熱水巾帕，段夜又遞過釅茶讓小瑞漱口，自己則捧了痰盂罐子在旁邊準備接着。
“別別，我還是自己來吧。”這個張小瑞實在不忍心，他估計自己好幾天不刷牙必定滿嘴臭氣，別再薰壞夜小郎君，趕忙搶下罐子背身到牆角去漱了。
一切打點停當，段夜把人引到桌邊陪他喫飯，自己沒動幾口卻連連給張小瑞夾菜。小瑞喫得滿嘴流油，心裏這個美，被人捧上天的感覺簡直不要太舒坦！
他在想，若是身邊總有這麼個人陪着也相當不錯，大概自己出來進去會把下巴揚得老高，每天都精氣神兒十足。
可惜呀，人家太好太漂亮了，自己這副樣子恐怕留得住一時留不住一世，還是別作癡心妄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