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復，阿復。”
定江正不斷地在呼喚着周復，而此刻躺在牀上的周復此刻正緊鎖着眉頭，身上的虛汗一層一層地往外冒，彷彿陷入某種夢魘。
春日和麗，孩童模樣的周復正舉着木劍一板一眼地在家中院子的空地上練習着。不遠處站着個英氣的青年男子，一臉滿意地看着院子裏的孩子。
一套功夫練下來，男孩的汗水早就已經浸透了他整件衣衫，被汗水黏着在一起的幾根髮絲在額前晃盪着。看到廊道上走來的身影，孩子的身上散發着青春的朝氣，一臉興奮地朝青年男子跑過來。
“爹爹，爹爹，我練的可認真了！難得您今日休沐，再教我新的招式吧，爹爹。”男孩拉着父親的衣袖撒嬌似的拽着。
“復兒，作爲將士，服從命令，上陣殺敵，是必須要做到的事情。”
“爹爹，這些我都知道啊，今日爹爹怎麼又提起了？”孩童模樣的周復站在男子身側，眨巴着一雙大眼睛仰着頭，目光十分的澄澈。
父親好似沒聽見周復的話，繼續說，“但是，絕對服從命令的悲哀就是會剝奪最後的思考和理性。”
“爹爹，這話什麼意思啊？”
青年的模樣變得模糊，如老舊電影一樣出現卡頓、實色。瞬間，場景轉換，周復不再是孩童模樣的周復，周圍也不再是怡人的家中小院。而是在騷亂的大殿上，打鬥，鮮血，地上已經橫了好幾具屍體了，他們正在逐漸消逝。
“爹！”少年模樣的周復不斷地在大殿上尋找父親的蹤跡，他無法靠近，強大的靈力將他阻隔在外，他嘶聲吶喊，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任憑這肆意的虐殺。
好像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的技巧招式都像孩童戲耍般會變得蒼白無力。
站在遠處被鮮血染了滿身暗紅的女子就站在不遠處，她手裏握着的那把劍散發出令人恐懼的氣息，揮起落下，幾乎是一刀一個。這麼多人怎麼可能會是單方面的虐殺！仙帝究竟在幹什麼！
女子的劍刺向男人的心臟，迅速而利落，而這些在周復的眼裏看來好像被分解成一個個慢鏡頭。
“爹！”周復撕心裂肺地大喊着。
躺在牀上的周復陡然睜開眼睛，恐懼驚悚的神色還未從眼中散去，就對上了定江的焦急的面容。
“你醒了。”
“嗯。”周復的聲音還有些顫抖，還沒有從剛剛的恐懼中恢復。
“在夢裏看見什麼了？”
“一些舊事罷了。”周復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一醒來便對上了定江的擔憂的眼神，便又補了一句，“我沒事的，別擔心。”
空氣停滯了一會兒。
“在翼江，我們碰到一個叫行硯的人，是他救了我們，帶我們出來。”定江緩緩開口，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行硯？”這是周復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嗯，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存在。那人很強大，如果沒有他，我們很難出來。”
我們？周復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杜念呢？”
“她和朔顏被行硯帶走了。”
周覆沒再說什麼，又躺了回去，空洞地盯了一會兒天花板，又一次閉上了眼睛，準備閉目養神。
“你好好休息，這次回來還沒向仙帝彙報，我先出去一會兒，一會兒再來看你。”
“嗯。”躺在榻上的周復只是閉目淺淺地應了一聲，
定江走出房間，帶上身後的房門。沉着臉色走了出去，那寬大衣袖裏頭的手不自覺地握緊。
仙帝正伏案批着公文，察覺到有人站在門口，緩緩放下手裏毛筆，沉聲道“進來吧。”
“仙帝。”定江拱手行禮，繼續說，“朔顏去了刺回城，我們沒能追上。另外另外我們還遇到了一個人。”
定江有些遲疑，還是決定應該稟報給仙帝，“我們在路上遇到了杜念。”
“杜念？”
“是，她和朔顏在一起，一起去了刺回城，我們沒能截住。”
仙帝對於杜唸的出現似乎並不驚訝，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定江沒有把去翼江的事告訴仙帝，也沒有把遇到行硯的事情說出來，更沒有說周復跟瘋了一樣的想要找杜念報仇的事。
回去的路上，定江偶爾擡頭仰望，仙界的天空依舊晴朗，但兇猛的浪潮已經在暗中悄悄地開始涌動。
夜已經深了，將軍府的書房內祖孫二人還在談話。
“事情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我們所能做的很有限。”秦歸坐在書房的椅子上，略微蒼老的聲音裏透着無奈。
“祖父，您是知道些什麼嗎？”
秦歸搖搖頭，“有些猜想，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
“你去人界找個人，他叫懷覺，他會告訴你一切。”
“懷覺？”朔顏有些疑惑，他從未聽過這個人的名字，“是哪位？”
“懷覺，他原本是個人類，作爲人類天生就有高於同類的強大靈力，後來修煉得道，進而成仙。別看人類力量弱小，但他們的意志和智慧都是強大的。”
“這位懷覺仙尊？”朔顏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祖父口中的這位名叫懷覺的仙，加了個仙尊試探性地叫出口。
“嗯，你也是該叫他仙尊的。”
得到祖父的肯定後，朔顏繼續說，“這位懷覺仙尊，我從未在仙界聽說過。”
“因爲他一直留在了人界。”
一般人類得道成仙后，都會遠離人界，前往仙界，以免因自己而影響人世間的因果循環。人類的壽命一般都要比仙族以及妖族都要短上好幾百倍，得到成仙就意味着要親眼看着自己的親朋好友經歷疾病和老去。
“爲何？”
秦歸望着遠處窗外被風吹起的搖曳的樹影，沉默了一陣，緩緩說道，“大概是因爲喜歡吧。”
“”
從祖父書房裏出來的時候已是半夜，回西院的路並不是很長，朔顏還是決定在將軍府裏趁着月色好好地逛一逛，重新走一走這多年未來過的將軍府。
已有百年未曾來過了，有變了的，也有沒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