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仗劍行 >第 290 章 第二百九十章
    第二百九十章你我天生一對

    只過了一夜,整個流沙城都知道那位兩年前忽然杳無音訊的女城主回來了,而且一回來就在太極閣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原本看上這塊風水寶地的幾方街頭小勢力頓時安生了不少,就連城外最兇悍的馬匪在收到風聲後也收斂了許多,打殺搶劫都不敢靠近十里範圍之內。

    這兩年玉娘子人雖不在,但玉娘子的傳奇仍在。當年一舉剷除人強馬壯的瓦崗軍,與據說有南庭大官做靠山的太極閣,讓本就名頭不小的玉娘子再度聲名鵲起,後來在李長安的牽頭下,一呼百應,玉龍瑤便順理成章坐上了城主的位置。這在當今世道可謂驚人壯舉,尋常江湖宗門女子當家的不在少數,但流沙城是一個無法無天,以武力爲尊的險惡之地,天生柔弱的女子活着便已是不易,就更別說闖出什麼名堂,如今“玉娘子”這三個字無疑成了江湖女子繼“李長安”之後心神嚮往的方向。

    視名利如浮雲,一心只有自家公子的玉龍瑤對此從來漠不關心,在她心裏,旁人千句萬句讚美都不如李長安一句誇讚,旁人豔羨她的美貌才能或是身份地位,卻不知她只仰慕那一襲青衫仗劍。

    今日早上,她爲她更衣束髮,伺候她梳洗,宅院裏自是不缺下人,但她就是不捨得讓旁人動手,屈斐斐幾次欲上前都被她一個眼神攔了回去。用飯時,她規規矩矩站在一旁端茶遞水,低眉斂眸。好似存在,又好似不存在。

    走時,李長安在宅院門前上了馬,她立在石階上柔柔道了一句“奴婢想送送公子”,於是李長安便翻身下了馬,一手牽着馬,一手拉着她。

    李得苦一陣心驚膽戰,卻見洛陽面色平靜,只招呼了她與陸沉之一聲,三人先一步策馬往西城門去。

    走在大街上,這對好似“才子佳人”的女子尤爲引人注目,屈斐斐跟在後頭望着二人的身影,思緒恍惚,她不明白如玉娘子這般的女子怎會心甘情願只做他人奴,芸芸衆生,難道就沒有一個人比的上李長安?還是離了她便活不成了麼?可這世上的人,離了誰不能活,不過是換一種活法罷了,有何難的?玉娘子這般玲瓏心,怎就想不明白?

    回過神,黃沙斑駁的城牆已在眼前。

    李長安捏了捏玉龍瑤的手心,無奈笑道:“別送了,再送就送到人家家門口了。”

    算起來,這是從北雍出來以後,頭一回不能跟隨在她身邊。

    玉龍瑤輕輕點頭,退後一步,笑容得體,施了個萬福。

    “公子慢走,早去早回。”

    李長安嗯了一聲,躍上馬背。

    城外風沙漫天,屈斐斐舉目遙望,不遠處有一雙明亮璀璨的眸子正看着她。心頭一緊,不等她再多看兩眼,馬蹄揚起的沙塵便遮住了她的視線。

    不知站了多久,四人四騎的身影逐漸模糊,變成滿地黃沙中的四粒小黑點。

    玉龍瑤轉過身,平靜道:“李得苦終究成不了她師父那樣,女子與女子,到底世俗難容,若非兩情相悅,不如趁早一刀兩斷。屈斐斐,我知道你羨慕她,可那孩子能有今日,也絕非只是命好。不屬於你的,就莫要妄想。”

    屈斐斐緩緩低下頭,渾身止不住顫抖。

    玉龍瑤眉頭輕皺,側目望來:“你當真喜歡她?”

    深吸一口氣,屈斐斐竭力穩住心神,不讓淚水奪眶而出。她搖了搖頭,她大概只是想成爲她。

    玉龍瑤輕聲嘆息,舉步前行,淡淡道:“公子待你不薄,莫要忘恩負義。”

    屈斐斐把頭垂的更低,兩行清淚終究打溼了紅脣。

    有人說衝河的盡頭便是菩提山,再往西就只剩一片荒蕪,多年來鮮少有人踏足,除了那些苦修的僧人。出了流沙城,李長安等人便沿着衝河往西走,數百里的路程,即便日夜兼程也得耗費兩日。來往邊關的走卒商販都知曉,眼下這個時節正午的烈日風沙最是兇猛,經驗老道的商販便會將駱駝圍城一個圈,人躲在駱駝的影子裏,即擋風沙又遮陽。但通常不會停留太久,入了夜這片黃沙大地就成了野狼的天下,更加不適宜趕路,故而願意在這個時候掙辛苦銀子的商販少之又少。

    每隔二十里,李長安便停馬飲水,人可以不受熱寒束縛,馬卻不行,血統再好的良駒也受不住在這般烈日下狂奔數十里,到不了菩提山就得累死渴死。

    放任馬匹下河清涼,李長安蹲在岸邊洗臉解暑,陸沉之領着李得苦在不遠處放風,洛陽解下自己馬鞍上的水囊拎着朝她走過來。

    李長安擡袖隨手抹了把臉,接過洛陽遞來的水囊,猛灌了一大口。

    絲毫不受酷熱摧殘的洛陽轉頭朝倒馬關的方向望了一眼,道:“去菩提山之前,咱們是不是得先去一趟走馬道。”

    李長安晃了晃水囊,聽見裏頭沉悶的水聲,仰頭又灌了一口,才道:“昨夜我已讓玉龍瑤遣人先把鐵扇送過去了,只是去打個招呼,認個臉,免得到時候敵我不分。”

    見李長安塞上蓋子捨不得多喝,洛陽別過臉道:“她知道你修爲不夠,路上必定艱辛,四匹馬上都備了兩個水囊,足夠你師徒二人到菩提山。”

    李長安微微一愣,嬉皮笑臉道:“那也不全是爲了我一個人,包袱裏的燒雞燒鵝是李得苦的,小酥糕點是你愛喫的,陸丫頭倒是不挑給什麼喫什麼好養活的很。”

    不遠處的陸沉之好似聽見了“誇讚”,冷眼望來,李長安側過身去權當沒瞧見。

    洛陽拉了拉兜帽,把臉埋在陰影裏,沒再言語。

    李長安沉吟片刻,猶豫道:“其實……你本可以不跟來,以楚寒山的本事定是察覺了異象的兆頭,才讓你去壽陵碰碰運氣。但此事與你無關,更與東越扯不上干係,不必爲了我……“

    洛陽猛地回頭盯着她,溫怒道:“就許你逞英雄出風頭,不許我幫你一回!?“

    李長安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但眼睛眨也不眨,平日裏洛陽總是一副清冷模樣,跟美人圖上的畫像一樣不喜不怒,唯有生氣時臉頰上浮起一層緋紅,似塗了胭脂一般好看,所以李長安總忍不住去逗弄她,就想多看兩眼這人間難得幾回見的絕色風景。

    “人都說夫唱才婦隨,那你什麼時候跟我成親?”

    “你……這不是一回事。”

    “怎麼就不是一回事了,要是天下人都知道我有個劍仙媳婦兒誰還敢欺負我,以後逞英雄出風頭的事兒都讓給你來做,還名正言順,免得旁人亂嚼舌根。”

    歪理邪說從來就不是洛陽的長處,哪回爭到最後不是李長安大獲全勝,但洛陽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性子,即便李長安從嘴上討着了便宜也叫她心裏不好受。

    於是她冷笑一聲道:“先管好你身邊的那些鶯鶯燕燕,再來與我說成親的事。”

    果不其然,這一招立竿見影,李長安頓時就沒了先前的底氣,滿臉委屈。

    洛陽見不得她這幅賣慘的可憐模樣,乾脆別過頭去,道:“王府裏的我不管,外頭那些野花浪蝶你自己看着辦。”

    李長安立即重振旗鼓,賠着笑道:“那是那是,媳婦兒說什麼就是什麼。”

    洛陽轉頭又瞪了她一眼,“沒成親之前,不許這麼喊我。”

    好不容易逮着親近的機會,李長安哪能那麼輕易罷休,腦袋往前一湊,轉口就喚了聲:“娘子?”

    “閉嘴!”

    “夫人?”

    白衣仙子氣紅了臉,擡手作勢要打。

    那個品行無賴的登徒子仍舊一臉笑眯眯,柔柔喚了一聲:“洛陽。”

    心軟了,手上好似也沒了氣力,李長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進懷裏,低頭鼻尖抵着鼻尖,柔聲道:“長安洛陽,你我就是天生一對,旁人說什麼做什麼都不用去聽不用去管,記住了麼?”

    她低着頭,嗅到她身上帶着風沙的清香,輕輕嗯了一聲,羞紅了臉。

    李得苦遠遠看着二人打情罵俏,你拉我扯,最後莫名其妙抱在了一起,一陣唉聲嘆氣,轉頭看到一臉肅容恪守己任的陸沉之,好奇問道:“陸姐姐,你有沒有心上人?”

    陸沉之回答的極爲乾脆:“沒有。”

    李得苦顯然沒料到是這個答案,愣了半天,又嘆了口氣:“真好。”

    好似從來不爲情所困的陸沉之皺眉道:“真好?”

    李得苦生怕她誤會,趕忙轉了話鋒道:“那陸姐姐有沒有豁出性命也想守護的人?”

    這回陸沉之沒有吭聲,只是朝岸邊瞟了一眼,便極快移開了目光。

    “陸姐姐?”

    背過身去的負槍女子許久才輕聲道了一個字,“有。”

    李得苦沒來得及問那人是誰,便被李長安招呼上馬趕路。

    去走馬道雖繞了些路程,但大致方向沒變,爲了避開不時出城巡遊的黑馬欄子,李長安等人仍是沿着河岸前行。臨近走馬道不足一里地時,遠遠便瞧見有一小撮人馬在河岸邊歇腳,人人披甲挎刀,神情戒備。

    幾人放緩馬速,待走近了李長安便放鬆了心神,扯下兜帽打馬上前。

    坐在岸邊,唯獨他一人常服佩劍的青年劍客站起身朝這邊走來,雙方各自在五步開外停下,青年劍客拱手抱拳:“恭候王爺多時。”

    對於陸沉之與洛陽而言,青年劍客面生的很,但李得苦卻認得,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青年劍客。

    李長安勾了勾嘴角,道出男子的名諱,“謝時。”

    青年劍客微微頷首,嗓音平淡如水。

    “正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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