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之間，身上便被這銀絲裹了個徹徹底底——移動分毫都做不到的那種，更遑論說使用靈力了。
被死死綁住的餘昭看了眼靈江道城門方向——空無一人。
這個時候，辛欒應該還在城內，還沒那麼快趕過來……
也罷。
餘昭咬咬牙給自己鼓鼓勁，收回了視線。
艱難嚥下逼到喉中的血塊之後，餘昭死死盯着眼前面目陌生的便宜爹爹，聲音還帶着些喘息：
“你到底是誰？想要作甚？”
“我？”
見餘昭已經被銀絲緊緊包裹着，任她再有通天的本領，也無法從其掙出來，便宜爹爹輕笑一聲，漫不經心地收回施法的手，垂眸轉了轉手腕，語氣不明：
“我就是你以爲的那個唐陽羽啊……”
聲音頓了頓，似有些許嘲諷地再次出聲：“那個愚昧不堪，自以爲是的懦弱之人啊……”
餘昭靜靜地看着對方的一舉一動，包括臉上堪稱神經病的表情。
這……到底是還是不是呢……
她皺了皺眉，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不遠處早已被靈力吸光生機的屈吳屍體——
她記得，屈吳在這詭異的靈力凝成的銀絲攻擊之下，才撐了不到一刻鐘。
雖說屈吳落到如此境地，很大程度上是因爲受這陣法所限，而且還吸收了餘昭捏出來的那麼多假靈氣……
但他到底是化神初期修爲——
化神修爲尚且堅持不了多久，餘昭可不敢說還是元嬰期的自己等會的處境就能比這位好到哪裏去。
不過還好的是便宜爹爹似乎沒打算將她弄成屈吳那樣的人幹，像是另有打算的模樣，只是拿銀絲把她緊緊地捆了起來。
見便宜爹爹一時沒有什麼動作，餘昭偷偷嘗試性地動了動自己的手指，結果——
身上的銀絲隨着她的動作變得愈加緊了起來，隱隱有絞死她的趨勢。
餘昭心下一驚，便歇了這個心思不敢再動。
眼珠一轉，盯着眼前意味不明的便宜爹爹，她暗自嚥了下口水，再次謹慎出聲：
“你做這一切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聞言，便宜爹爹淡淡地擡起眼皮，朝她挑了挑眉，語氣不明：
“呵……我想要做什麼，你不是已經猜到了麼？”
這麼肯定？
餘昭抿了抿脣：“我猜不出來。”
“堂堂容啓仙尊親傳弟子，修真界有名的少年天才，又怎會看不穿呢？”
便宜爹爹捋着鬍子，微微走開幾步，不欲再與餘昭做些無意義的交談。
只是——
他人是離開了幾步，但視線卻仍像是在打量什麼上等的容器一般，釘在餘昭身上，時不時還頗爲滿意地點點頭。
彷彿想象到了什麼畫面一般，整個人都肉眼可見地愉悅起來，嘴角甚至開始浮現一些真心實意的笑意。
等等……容器？！
便宜爹爹不會是想要把她當做是唐依回來的容器吧……
餘昭一個激靈，瞬間便把自己原先想不大通的點給想通了。
如果說剛纔她還只是處於懷疑階段，那麼如今對方的種種表現和眼神，無疑便是對她所猜測的事情予以了肯定。
一個能將一切東西串聯起來的猜測——
既然那個幻境皆由便宜爹爹的記憶建立起來，那麼……
她在幻境中所見到的東西，想必都是便宜爹爹想讓她見到的，真實性什麼的自不必擔心。
如此這般，幻境之中便宜爹爹對於自家閨女的疼愛做不得假。
那麼設想一下，如果自己最爲珍視的人死了，第一反應會是什麼？
除了殺死仇人，那便只有……想方設法救回那人。
無論付出何種代價。
便宜爹爹設了這麼大的一個局，僅僅用來抽取屈吳所有的生機，讓他以最爲痛苦醜陋的模樣死去的話……未免太過於浪費。
按照便宜爹爹如今這早已吞噬掉邪靈的化神後期修爲，完全不必如此。
更別說這中間還隔了這許多年，每一天都要和自己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仇人虛與委蛇，壓根就沒有這個必要。
唯一的解釋，便是他在等，在等一個可以復活唐依的時機。
而這個時機，便是餘昭。
雖然說餘昭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殊的體質可以令死去多年的唐依復活，但這並不影響她如此猜測。
除了這個理由，她也想不到還能用什麼理由來解釋如今這一幕。
而便宜爹爹之所以裝傻多年，順勢幫屈吳建幻境，設陣法，目的從來都不是什麼洪災，從來都只有復活唐依這一個目標。
以至於成了一個再難解開的執念。
城主府內被人以活人餵食的老頭魂體是他，也不是他。
準確來說，是清晰記得所有事情，對女兒的慘死難以釋懷而發瘋的便宜爹爹。
執念到了一定深度，便可以輕而易舉地轉化爲其他慾望——
比如殺欲，比如食慾。
這樣的便宜爹爹，在一定程度上，也謂之邪靈。
想必屈吳也是與她先前一般，以爲發瘋的那個就是原本被召喚出來的那個食人惡靈，而看起來依舊單純無比的便宜爹爹應是與其共用一體什麼的。
爲了好好利用便宜爹爹，屈吳遂選擇以人肉餵食惡靈，以仁義道德餵食便宜爹爹。
而出於對仇人的無比怨恨，控制不住自己的發瘋版便宜爹爹只逮着臉上帶着明顯刀疤的人啃，做到了真正意義上的生啖其肉。
所以……城主府裏抓的那些刀疤老頭，纔是便宜爹爹的口糧。
只是，屈吳和她都不知道的是，這幾十年來，從始至終，便只有便宜爹爹一人。
所謂惡靈，也不過是執念化生罷了。
而所謂“單純良善”的便宜爹爹，早就在這一年年的無盡自責與怨恨之中，丟失了原本的心，只餘一片晦暗不明。
像一隻狩獵的狼一般，將自己的所有陰暗的想法隱於黑暗，披上一層人畜無害的羊皮，等着餘昭等人的到來。
所以……便宜爹爹纔會給她看到幾十年前的那段記憶，讓她先入爲主地忽略掉他本身的問題，只把懷疑警惕的目光投向屈吳。
待屈吳按照他的預想之中一步步踏上死亡之路後——下一個，便輪到餘昭了。
畢竟……她纔是復活唐依的關鍵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