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陽羽緊了緊手中的染血劍刃,擡手往少年胸膛裏捅深了一些,語氣幽幽:

    “惡靈沒有軟肋,這次,是你輸了。”

    還未及重傷的少年有所迴應,唐陽羽扯了下脣,正準備抽劍而出之時——

    “真的沒有軟肋麼……”

    一道屬於年輕女子的聲音突兀地自他身後響起:“那……如此這般呢?可是你輸了?”

    陣陣久違的鈍痛感自頭頂往下,唐陽羽身子一僵,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被什麼東西生生劃開一般,疼痛感經久不息。

    整個人彷彿隨着腦殼而分裂開來,劇痛之中,原本熊熊燃燒着的魂力一點點消散,甚至於整個魂體都在肉眼可見地暗淡下來——

    彷彿下一刻便會立馬消散一般。

    世上少有人知,惡靈之身可無視絕大部分攻擊,只除了,軟肋一般的存在——

    頭頂處的百會穴。

    幾乎到了一觸即死的程度。

    身上的種種變化與疼痛,唐陽羽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在意的不是這個。

    而是眼前這面不改色的年輕女子。

    手中緊緊捏着的靈鏡“啪嗒——”一聲掉落在地,唐陽羽滿目皆是不可置信,口中虛弱的呢喃聲不斷:“小……小依依……依依……”

    手中反插入貓妖少年胸膛裏的劍刃此時也脫力般掉下。

    看上去再沒了威脅。

    見狀,餘昭扯了扯脣,拔出捅人百會穴的短刀,看着逐漸黯淡下去的惡靈魂體,語氣透着股淡漠:“我不是唐依——”

    唐陽羽沒有去管身上的致命傷口,只定定地看着餘昭冷淡的臉,嘴脣張張合合:

    “不……怎麼會呢……我的小依依……爲什麼不回來……

    不,小依依你想騙爹爹是不是?我明明就是按照古籍上的做法來的,這麼多年……明明沒有任何差錯的……

    你就是我的小依依……小依依對不對……”

    說着說着,唐陽羽還往前踉蹌了幾步,眼裏還緊緊揪着一點點希望不放,執拗地盯着餘昭的眼睛,彷彿在一遍遍告訴自己——

    這人就是他的小依依,他的小依依真的已經被他救回來了……他沒有來遲……

    然而……

    餘昭臉上表情依舊沒有絲毫的變化,甚至還殺人誅心般地後退一步,眼中沒有絲毫的動容。

    彷彿一個獨立於世間萬物的神祗一般,冷淡地瞧着惡靈狀若瘋癲的自言自語。

    好像世間的一切都不會入她的眼。

    就是這一眼,讓唐陽羽全身冰冷——這真的不是他心心念唸的小依依……

    哪怕他籌謀多年,不惜剖魂燃靈,哪怕靈鏡之中已然成魂,哪怕天時地利人和皆齊,哪怕……

    都不敵記載此法的古籍中末尾的一句:身懷救世大功德者不可妄動。

    救世大功德啊……三千年間,不就只有那一人麼……

    唐陽羽怔怔地看着面色冷淡的餘昭,恍惚間,眼前之人竟漸漸與唐家祖祠後邊仙人壁畫之中那抹藍影重合起來……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啊……

    惡靈眼中最後的希望驟然破碎,捂着腦袋後退幾步,暗淡的魂體不時迸發出陣陣微弱的光芒,彷彿也在爲這荒唐的世事悲泣着:

    “荒唐,真是荒唐啊哈哈哈……爲什麼……爲何要如此待我……我不過是想要我的小依依回來啊……”

    字字泣血。

    帶着哭腔的蒼涼聲音不住的喊着他的依依,眼裏盡是明晃晃的破碎和絕望,彷彿見到了什麼令他所有希望都盡數破滅的事情一般。

    整個魂體都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與這樣濃厚的悲傷比起來,彷彿頭頂上的可怖刀口都顯得溫柔了些——起碼還在兀自流着淺淡的藍色液體。

    這液體順着惡靈乾燥的眼角流下,在某一瞬間,彷彿是惡靈的眼淚一般,滴滴浸滿了絕望。

    對上惡靈眼裏的破碎之意,餘昭下意識皺了皺眉,語氣疑惑:

    “人死本就不可復生,何必強求至此?”

    “哈哈哈……強求?你不懂,你怎麼會懂呢……

    這麼多年啊……我的依依自己一個人在地下,該有多冷啊……她明明……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啊……爲什麼,爲什麼要如此待她……”

    惡靈兀自揚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視線定格在空無一物的半空中,面若癲狂:

    “小依依……爹爹對不起你……不過不要怕……爹爹……爹爹很快就要來找你了哈哈哈……”

    “咔嚓——”一聲響起。

    惡靈就這麼徒手捏碎了自己,暗淡的魂體破碎成不規則的一片片,像是被驟然打碎的鏡片一般,逐一消逝不見。

    惡靈就這麼死了,再無來世可言。

    微微的涼風捲起地上片片落葉,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的模樣。

    只餘一面靈鏡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一切歸於寧靜。

    【作者題外話】:其實,對於唐陽羽來說,唯一的軟肋從來都是他的閨女依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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