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招可以！
見對方臉上表情表現出了些許動容，餘昭深吸一口氣，一邊加快身後捏決的動作，一邊盯着眼前少年，語氣不疾不徐，
“不過……我當年的確是救不了阿白，想必你也知道，被魔物所殺的普通人，皆會在瞬息之間魂飛魄散，再無挽救可能。”
“呵——魂飛魄散？！”
像是被戳到了痛腳一般，長生呼吸忽地急促起來，雙目隱隱赤紅，“你知道什麼？！”
“……你冷靜一些。”
餘昭的話音頓了頓，自知說得有些過了，眼前這少年顯然還是沒能放下三千年前慘烈死去的少女阿白，
“我說這些，並不是爲了戳你的痛處，只是想讓你明白，世事不可逆，三千年前尚且無法救活的人，更何況是隔了三千年光陰的如今呢？”
很明顯，少年長生心中唯一所求之事，除了阿白，再無其他。
那麼也就不難猜出，長生跟着瘋批魔主做事的緣由是什麼了。
除了瘋批魔主向他允諾了可以幫忙復活阿白這個原因，不作他想。
可死而復生這樣的事情……長生他當真相信那個瘋批魔主能遵守諾言麼？！
餘昭張了張脣，“你不會真的以爲那個瘋批魔主會幫你復活阿白吧？”
“是啊，我也不信。”
長生輕笑一聲，臉上笑容像哭一般，緩步靠近餘昭，語氣莫名：
“若說魂飛魄散，若是我沒記錯，上仙你不也是魂飛魄散了嗎？那你爲何斷言，阿白就沒有這樣的機會呢……”
“可是……”
是了，她也不知道明明已經魂飛魄散的她，哪裏來的機會重獲一世。
但這並非助紂爲虐的理由。
餘昭皺着眉，“所以你就和那個人一起設下這些陣法？！”
“是又如何——”
長生怨恨的聲音在餘昭耳邊響起，“上仙以爲……我是如何在當年的揮劍自刎之後，活到了如今呢？”
對上少年隱隱怨恨的視線，餘昭用力抿了下脣，“……難道與我有關？”
“上仙果然是貴人多忘事……”
長生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說起來，這還有多謝上仙呢……若不是三千年前，上仙你臨走前抹在我眉心的那滴玲瓏血，想必我早已經和阿白一樣，死在了那場災難中……”
說是多謝，語氣之中卻處處悲愴，不見絲毫的喜意。
“可是……我的玲瓏血分明沒有所謂起死回生的功效，更別提讓你活到現在……”
“是啊，單獨的玲瓏血確實沒有這個功效。可如若是與我這般特殊的體質結合呢……上仙當年來尋我，不也是看中了我的所謂修煉體質麼？”
長生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不好的畫面一般，眼圈不知不覺泛起了紅，
原來當真是她的原因……餘昭哽住了喉口，看着眼前滿身悲傷之意的少年，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記憶裏，少女阿白徹底失去氣息之後，少年崩潰的模樣猶在眼前，那時候的他便已經存了死志。
不然也不會奪劍自刎了。
長生不老……竟是如此。
長生……長生……這個名字彷彿囚禁少年一生的咒語一般。很難想象，這三千年的漫長時光，少年獨自一人是如何忍受過來的。
畢竟——解鈴還須繫鈴人。
這樣得來的長生，除非身懷玲瓏血之人親手殺死他，否則，少年將永遠以這樣年輕的模樣存活於世。
不老不死，不生不滅。
永無盡頭。
餘昭忽然不敢再去想象少年這些年積攢的怨氣，反而垂下了眸子，反覆告訴自己應該專心於迫在眉睫的危機之中。
少年長生看向餘昭的目光一點點暗下來，深不見底的眸光裏彷彿醞釀着什麼情緒，再次擡起腳步朝餘昭走來。
在距離餘昭還有一步的距離之時堪堪停下腳步，長生緩緩收起臉上所有表情，忽地擡起手心，上邊躺着的傳音玉石猶自發着淡淡的光芒。
這便是要通知那瘋批魔主了？
餘昭警惕地微眯眼角，不行。
心下一狠，背在身後的捏決的雙手使了全身的蠻力使勁往外一掙——
只聽輕微的“啪——”一聲響起，那原本用於捆人的詭異絲線在餘昭的努力下，終是裂成幾段散於地上。
手腕部位傳來劇烈的疼痛，餘昭咬牙忍着，不多作猶豫，翻手結印，以自己的血液爲媒介，引天地萬千靈氣，輔以前世作爲汲上仙時自創的獨門破陣之法，雙手往眼前暫時停滯的法陣狠狠前一按——
不出所料的，陣法破了。
餘昭抿了抿脣，用力嚥下涌到喉口的血沫，無視丹田之內的隱隱破碎之意，一個旋身便飛撲上前奪過了長生手裏用於傳音的玉石。
同時以指凝出佩劍，往少年周圍一劃，一個簡單的囚靈陣便成了形。
一系列動作做完，只用了不到幾秒鐘的時間，少年長生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手心便已是一空。
看着眼前面色蒼白的藍衣女子執劍而立的模樣，長生怔了怔，指節下意識蜷了蜷，彷彿才意識到手心已空的事實一般，倏忽鬆了手，眸中神色變換不休。
也是，上仙已然恢復記憶，此陣自是困不住她了。
那魔頭又沒回來，他自是做不了什麼的。
少年臉上的表情一點點淡下來，睫毛低垂着，在眼底投下一片鴉青色的陰影，視線似有若無地看着地面某處。
一言未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