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少年的視線往地面一掃——
只見先前被少年奉命擄來的莫瓊小姑娘還直直地躺在地上,好巧不巧,正是原本用於囚住餘昭的詭異陣法的陣眼之處。
當然,現下陣法已消,自是沒了什麼威脅。
餘昭奇怪地看了眼沉默的少年,並不很確定他的視線是否是在小姑娘身上,但眼下並不是細究這個的時候。
她搖了搖因爲失血過多而有些眩暈的腦袋,定了定神,沒有再分絲毫注意力在少年身上,而是直接俯下身去,探了探猶自昏迷的小姑娘的鼻息。
確定小姑娘只是被敲暈了,身體上並無大礙之後,餘昭略一思考,便摸出顆復靈的丹藥塞進她的嘴巴里。
扶起小姑娘倚靠在一顆大石塊旁邊之後,餘昭擡起未愈的腕部傷口,狠心一扯,淅淅瀝瀝的血色再次衝破慘白的皮膚,繞着小姑娘滴了一圈——
瘋批魔主特意擄來小姑娘,說沒什麼圖謀,她自是不信的,但她眼下還要去對面救人,顯然無瑕顧及小姑娘。
以她的玲瓏血築起的防護罩,可以與她本人的一魄相連。只要她不死,此陣便不會破。
就算那瘋批魔主回來了,餘昭也有把握能擋上一擋。
做完這些,餘昭明顯感覺到身體不斷傳來的疲憊感與無力感增加了,眼前的眩暈愈發嚴重——這便是強行破陣與失血過多的後果。
倒也還能忍受。
餘昭咬了下舌尖,不甚在意地甩了甩順着她的動作從腕部溢出的血液,本想擡起佩劍往對面御劍而去。
卻不想,下一刻,手中用了多年的佩劍像是受到了什麼攻擊一般,如被驟然打碎的玻璃片,應聲而碎。
銀色碎片折射出來的,只有天際沉沉壓着的,大片大片的烏雲。
看着沉重至極。
餘昭心一沉,來不及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映入眼簾的,還是那一襲濃墨黑袍。
“仙子……噢不,我現在該稱您爲——尊敬的汲上仙——”
來人現身於對面的平臺之上,身邊便是爲陣法所困的衆人。
墨發飛舞間,臉上表情似笑非笑,一雙沾着濃稠魔氣的眼睛戲謔地看着她,彷彿旁觀了先前發生的一切。
沒了佩劍的餘昭嚥了下口水,警惕地緊了緊指尖,“你做這些,到底是要做什麼?!”
原先,她受原著劇情影響,以爲這人設下這些陣法意在屠戮天下人,故所思所想偏激了些。
如今恢復汲上仙那一世的記憶後,餘昭睜開眼的那一瞬,心裏便很是清楚,這些可吸人生機的陣法,雖說詭異晦澀,確實害處無限,但絕對到不了足夠滅世的程度。
不是滅世……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何?
餘昭心中轉過無數念頭,又一一按下,視線不安地轉向陣法之中時,卻發現原本停滯的陣法竟又開始了運轉!
這一次運轉的速度明顯與之前不在一個水平上,不過是短短几息只見,陣內的霜雪便從半寸高涌上了膝蓋處。
哪怕那陣法並非她所想的滅世大陣,但明顯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餘昭感覺自己的心彷彿也因爲陣中頗爲緊迫的事態而高高懸起,連忙出聲喊停,生怕自己慢了一秒半秒。
甚至險些不顧兩地之間橫亙着的深淵,就要隻身往對面飛去。
有人攔住了她。
餘昭一愣,是長生。
剛纔她親手給他佈下的囚靈陣已然破碎。
“爲何攔我?!滾開!”
長生仍舊垂着眉眼不作聲,攔在餘昭身前的動作倒是一點不變。
“汲上仙莫急——”
一道聲音幽幽地從對面傳來,想也知道是誰在說話,
“這道深淵可與上仙先前遇到過的那道無光地縫不同,這要是不慎掉下去了,可就再沒了什麼機會了呢……”
無光地縫——此世的她初遇辛欒之地。
此時的餘昭也沒什麼額外的心思琢磨這瘋批魔主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只緊緊盯着對方正在往陣內施法的手,“你想要什麼條件?”
“唔——條件?”
許是達到了目的,瘋批魔主慢悠悠地收起施法的動作,“上仙不若自散靈力,碎靈丹,毀去自身丹田,再過來與我詳談,嗯?”
散去靈力,碎靈丹,毀丹田,這是一點餘地都沒給她留啊……
餘昭謹慎的看了眼周圍的環境,以及眼前那深不可測的深淵巨口,又重新對上對方的視線,輕輕擡起手摁在自己的丹田處,
“如若我依言做了,我又該如何跨過這道深淵?”
“這就不必上仙擔憂了——”
瘋批魔主扯了扯脣,理了理袖口,整好以暇地看着餘昭,一副不很着急的模樣。
可陣裏的人等不了多久的。
還不知道師尊那邊有沒有收到她的傳音……
餘昭想着想着,眼前的眩暈更重了些,對方傳到耳邊的語調不明的聲音也變得模糊起來——不行,她不能暈過去!
她狠心往腕部的傷口按了按,錐心的痛感如她所願地揮散了眩暈感,餘昭定了定神,張了張蒼白的脣,正欲說些什麼之時——
只見瘋批魔主一擡手,那邊的陣法又動了起來。
凌厲的霜雪瞬間便堆到了辛欒的胸膛處。
陣中的其他人亦是如此。
“好!我答應!你先停手!”
餘昭不敢再遲疑,連忙應下。
眼見着陣法如願停下來之後,餘昭咬咬牙,依言散去了全身上下的所有靈氣。
而後擡手引出腹內靈丹,生生毀了去。
如今只剩下丹田未毀了。
猛然嘔出大片血跡的餘昭顫着指尖,摸出把匕首探向自己的腹部。
只聽“噗嗤——”一聲響起,是刀刃刺入血肉的聲音。
餘昭扯着慘白的笑意,用力地搗毀了自己的丹田——此世她都不會再有一絲一毫修煉的機會了。
按她身上這傷勢,哪怕做個凡人,估計也活不長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