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篝火燃起。
一個儒雅隨和的書生，正在此處烤火。
渾身破破爛爛，衣裳破損處，甚至露出下面皮膚。
雖然有些狼狽，但渾身依然散發儒雅氣質，嘴裏還默唸道：
“修煉，是不可能修煉了，這輩子都不會修煉，只能混喫等死過活。”
自從上次變故，他的妖城被毀，修煉前路便斷掉了。
不過，對他來說，似乎一切都不重要。
這段時間，心裏也想通了。
以現在的境界，在人間不會遭到威脅。
不出意外的話，與天地同壽沒什麼問題。
只是……
只是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呆呆的望着火苗，有些惆悵。
“狼兄？”
突然，洞府外面，傳來中氣十足的聲音。
“誰？”
書生一驚。
自從修煉人形後，真身不再爲外人所知。
不管是魂魄，還是外貌，都與人類無異。
而那人，竟然直接道破。
難道是……
熟人？
不，不對，也可能是仇家。
當年當狼妖的時候，殺人放火的事情沒少做。
他沒有迴應，將身影隱沒在黑暗中。
“狼兄？”
一個人，走進洞府。
看到還在燃燒的篝火，笑了笑。
“狼兄，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裏。”
空氣，一片安靜，似乎真的沒有人。
“我是你師弟，那個臭和尚是我師父。”
還是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來人思索片刻，緩緩開口：
“我師父，他叫緊那羅。”
聞言。
黑暗處，一個身影猛然竄出，將來人一把按在牆上。
“你是誰！”
書生再無一絲儒雅，惡狠狠盯着此人。
“你怎麼知道他得？”
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人，可以讓他感到留念。
那絕對是老和尚。
對方不顧自己妖族身份，細心教導，傳授佛法。
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而對方，一個陌生人，竟然說是自己師弟？
怎麼可能！
自己可從未見過他。
此時，兩人靠的很近。
透過篝火，書生看到被自己抓住的人，竟是一個老和尚。
再仔細觀察一番，書生看明白了什麼。
冷笑道：
“原來，是一個修爲不精的鹿妖啊。”
說完，鬆開了手。
“說吧，找我什麼事？”
他決定，不論對方從哪裏得到老和尚消息。
自己，一定要斬絕後患。
雖然答應老和尚不殺生，但事關如此，也顧不了更多了。
“靈尊寺主持，法號波尋。”
波旬……
好熟悉啊！書生陷入沉思。
僅片刻，似乎想到了什麼，擡起頭。
“你真是我師弟？”
雖然自己沒見過對方，但也聽過靈尊寺。
作爲血和尚的弟子，知道的也更多。
和他分別後，聽說其身邊跟隨了一隻鹿妖。
難道是眼前這人？
書生心裏信了大半，放鬆下來，但立刻又陷入憤怒。
“爲何現在變成這幅樣子？誰幹的！”
哪怕沒有見過，哪怕沒任何感情。
但對方畢竟是自己師弟。
聞言，鹿僧人頌念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不說這個了。
我問你，還記的師父臨終前的願望麼？”
“成佛？”
書生下意識回道。
“那你是否願意，助他一臂之力。”
……
……
荒郊。
季白來到一間古寺前。
也許是，遠離人煙，沒有足夠的香火供奉吧。
寺廟破爛，年久失修。
擡頭看去，季白目光閃爍。
這祥和、安靜的寺廟，在他眼裏變成另一幅樣子。
一個巨大的肉山，觸鬚狠狠紮在土裏。
數十扇入口的門，竟是怪物的嘴巴。
腥臭的涎液，順着嘴巴流淌出。
肉山上遍佈眼睛，橫的豎的，死死盯着他。
寺廟中，靡靡之音傳出，沒有絲毫莊嚴。
整個場面，無比邪惡、恐怖。
“這位施主，從何而來？”
一名尼姑，從怪物口中走出。
身形枯瘦，似乎瘦的連肉都沒有。
“施主？”
看到季白，不理自己。
尼姑再次詢問。
“我是附近的獵戶。”
季白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尼姑’，微笑道。
尼姑雙手合十。
她並不在意，對方來自何處。
“既然如此，天色已晚，施主不如來這裏借宿一晚。”
季白看着眼前，那詭異的肉山，以及尼姑嘴角不經意的微笑。
沉默片刻，回覆道：
“好。”
……
齋堂。
“施主，請用膳。”
一碗米飯，擺在季白眼前。
“天色太晚，沒有備菜，還請施主諒解。”
拿起筷子，季白眼神微動。
在他眼裏，這並非米飯。
而是一整碗的蟲卵。
白色的肉蟲，有的破殼而出，不斷蠕動。
密密麻麻，令人作嘔。
“施主，爲何不喫呢？”
尼姑靠近了一些，帶着笑容，詢問道。
沒等季白回答，似乎想到了什麼。
伸手，從眼中扣出一隻蛆蟲，放入碗中。
“這顆黃豆，施主就着齋飯吃了吧。”
季白擡頭，平靜的看着尼姑。
“請用膳。”
尼姑依然面帶微笑，但是表情已有些扭曲。
“你怎麼不喫呢？”
季白沒有回答，而是起身，走到牆邊。
這裏，擺放着數尊佛像。
說是佛像，可在季白眼裏，這分明是一個個不斷掙扎的人。
他們身體千瘡百孔，無數的白色蟲子，進進出出。
密密麻麻，不斷蠕動。
雖然臉上無比痛苦，但神色間，卻帶着一絲詭異的享受。
他們肉身相貼，時不時顫抖。
嘴裏發出莫名的呻吟。
在這詭異的環境下，竟形成某種韻律，無比和諧。
“有點意思。”
季白饒有興致，微笑道。
尼姑不知何時，來到季白身後。
“施主對這些佛像，有興趣？”
雖然語氣平和，但臉上的笑容，已消失不見。
“其實，成佛並不難，只要喫下那碗齋飯，你也有機會的。”
季白點了點頭，平靜說道：
“他們看起來，很快樂。”
剎那間，不再隱藏。
渾身皮肉，一塊塊掉落。
腥臭的味道，瞬間瀰漫整個齋堂。
脖子向右側歪曲，鮮血從口鼻中流出。
尼姑知道，對方看穿了這一切，也不再隱藏。
而原本，正沉浸其中的‘佛’，此刻也睜開眼睛。
身上蛆蟲，嗖嗖掉下。
緩緩向季白身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