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用內力提起腳步，沒發出任何聲響，從他身後繞過去，想試試對方的武功。
當日對戰敵多我寡，與餘驍只堪堪交手數十個回合，不曾深究他的底細。
重然也算是武學奇才，自負盛名已久，遇到餘驍這種天縱奇才，自然是不服，恨不得立刻分出個高下。
內力捲起一片殘落的樹葉，飛馳着飄向池塘，蓮花已露出嫩黃色花蕊，因爲這股突如其來的風不停地打顫。
重然沒有提劍，隨手卷了一截樹枝，捏在手中，藉着內力一個蹬步，騰空而起。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她化爲一道水紅色殘影，飛向庭中那抹白色身影。
少年耳廓微動，一個回身，拾起擱在亭中石臺上的紙扇，內力翻涌，藉着扇面擋住樹枝的風勁。
兩道內力爭相不讓，一時間難分伯仲。
庭院裏的樹剛長出碧綠的嫩芽，在颯颯肅風中作響，荷花徑直彎下腰，花苞觸及水面。
重然藉着內力捲起池塘裏的清水，擰成一股溪流，足有人的腰身那麼寬，帶着勢如破竹的意味衝向餘驍。
少年絲毫不慌，輕擡扇面，卷着還未落下的枯黃樹葉，涌成一團，打散水柱。
“譁”地一下，樹葉散盡，水化成細珠，一顆顆墜落其上。
此時，樹靜風止，一切凌亂無序。
而餘驍的扇尖抵在重然喉間，僅距離脈搏一寸不足。
重然的樹枝也架在他身體一側的脖頸間，不過一尺距離。
“我輸了。”重然收回樹枝，隨手扔在庭院的樹下，攤開兩隻手。
他的動作比她更快，在她的樹枝未架到他脖子上時，那把扇子距離喉骨的距離，足夠能在瞬間絞死她。
餘驍亦收回扇子，撐在胸前緩緩扇動，一起一伏間，涌動着清透涼意。
他鳳眸清淺，醞釀着笑意和剛褪去的戰意，“重小姐年紀輕輕，武功有成，來日必定是一方人物。”
重然也不在意，端起桌上的一盞茶，仰頭一飲而盡，渾身舒爽。
“你也不賴，雖然如今我還打不過你，但假以時日，我會是你唯一的對手。”
餘驍但笑不語。
少女櫻粉色的脣輕施粉黛，裹上一層深秋的紅意，帶着溼潤的水痕。
許是剛纔的動作劇烈，臉頰飛上紅霞，渡上了一層鮮紅的胭脂，襯得越發穢濃靡麗。
如玉的半截脖子，延展入領口下，因着她大開大合的動作，而微微鬆懈，彷彿能窺探到裏面，瑩白一片。
倒真是像極了武林正道口中的妖女之名。
餘驍自認爲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又不能發作，眸色越發深沉，摩挲着端起的茶盞，望着裏頭碧綠的茶梗。
他纔不會想讓她做自己的對手。
對手，多無趣啊。
“對了。”重然拂開桌上剩餘的一片殘葉，擡頭看着他道：“我要回一趟聖靈宮。”
餘驍動作微頓，眼皮子擡起，深深地看着她，一字一頓道：“爲了救你娘？”
“嗯。”她點點頭，“只有我娘醒來，才能知道你身上是什麼蠱。”
“我跟你一起去。”
“你說什麼？”重然被震驚到，不可置信般重複了一遍。
身形高大的少年緩緩靠近她，鳳眸直逼她眼底，黑得如同最深邃的夜，“我要跟你聖靈宮。”
“你在開什麼玩笑？還有說話歸說話，別靠那麼近，我又沒聾。”
重然指尖點着他胸口，推離自己。
“我只是回去一趟，還不是爲了幫你治病，搞得好像我背信棄義似的。”
餘驍纔不管她到底什麼目的，嘴角抿起笑，合攏扇子，勾起扇柄，抵住她的下顎，用不容分說地力道緩緩擡起，“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
動作行雲流水到重然一時沒反應過來，竟是呆呆地順着他的動作擡頭，濃豔的面容三分呆滯，倒多了幾分稚氣。
映入眼簾的是少年有些邪肆的笑意，鳳眸也因此而變得妖冶。
難以想象如此雲淡風輕的臉上，居然會露出這種風流神情。
重然沒有掙脫，靜靜地看着他，面色逐漸變得很奇怪，也不是害羞，倒像是有兩分……同情？……
“你腦子壞掉了？蠱蟲把你腦子喫掉了？”
“……”
餘驍放下扇子，坐在她對面的石凳上，默不作聲地又喝了一盞茶。
“？”
“系統，他是不是有毛病。”
獅子頭算是看明白了，“我覺得你有毛病。”
“……你說清楚，我怎麼就有毛病了？”
“既然他想去就讓他去唄，你是覺得你的武功能攔得住他？還是覺得你的輕功能快過他？”
“你說的有道理。”
重然收起那幾分同情和玩味，正經道：“那幫老傢伙要是知道你和妖女在一起，那還不翻了天？更何況你來我聖靈宮做什麼？恕我直言，我覺得你對聖靈宮很有威脅，我不能同意。”
餘驍滿腦子都是“在一起”三個字，眼底陰鶩頓散，心情也明快少許。
“你放心，我對聖靈宮沒想法，不然它早就不存在了。”
“至於若他們真的看到我們在一起又何如。”
“……隨便你，反正到時候被逼的是你不是我。”也許還能趁着這把火，同他結盟，畢竟世界男主誒，整個世界都站在他那一方。
重然心底的如意算盤撥得飛快，黑黢黢的眼眸轉了兩圈，欣然同意。
“不過你跟我走了，盟主府怎麼辦？謝無憂怎麼辦？”
“十一會管理妥帖，如果他不能，我趁早換個侍衛。”
重然聞言嘖嘖兩聲，“當你的手下可真是倒黴。”
倆人找到十一的時候，他還傻乎乎在幫餘驍煮藥，本該是提着劍的少年，蹲在藥爐前拿着扇子小心翼翼地揮舞，臉上沾了菸灰都不知道。
重然上前拍他的肩膀，一臉沉痛，“十一啊，你主子不要你了，要不要考慮來我聖靈宮混。”
十一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啊的一聲，越過她去看餘驍，見他神色無異都沒爲自己說話。
頓時心裏翻了天，淚眼汪汪。
“至於麼。”重然雙手環在胸口，一臉無語，“來我聖靈宮有這麼委屈嗎？”
“當然有！”
“行了行了，我騙你的，我和你主子最近要出趟遠門，你就留下看家。”
十一慌不迭點頭，生怕被拋棄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