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然撥開茂密樹葉,一個面相可怖的奇怪東西在劇烈掙扎。
通身人的形態,多了一雙鹿角鹿耳,以及一條類似於狼尾的尾巴。
圈住的它的藤蔓狠狠扼制在喉嚨間,不管它如何掙扎,都無濟於事,那藤蔓指揮越纏越緊。
格雷斯驚訝道:“德魯伊?”
重然看着不斷掙扎的奇怪生物,“這就是德魯伊?德魯伊不是滅絕了嗎?”
格雷斯上前一步,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樂器。
一個橢圓形的球體樂器,通體灰白色,有數個出氣孔。
他肯定道:“這的確是德魯伊的東西。”
“但是……”格雷斯上前看德魯伊的身體,皮囊呈灰白色,眼球介於灰色和青色之間。
“這德魯伊已經死了。”
“死了?”重然不可置信,聲音提高了好幾個度。
那些人竟然連死人都附身,這麼喪心病狂?
格雷斯拔出腰間的劍,猛地刺進德魯伊的胳膊,又馬上收回,帶出從內翻滾出來的血肉,呈黑色凝固狀,不會留下殷紅的血。
“德魯伊死亡後,眼球和皮膚會變灰,血液也會變黑,毫無疑問,它已經死了。”
格雷斯想不明白,“如果它已經死了,是誰在控制它?”
魔氣根本不可能做到操縱屍體,應當是一種完全未知的力量。
青年白皙俊逸的臉上,眉頭皺得奇高。
重然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苦惱的樣子,但此時也不是道破真相的好時機,只能打馬虎眼,“也許,走下去就明白了。”
死去的德魯伊還在像活着時候一樣掙扎。
重然操縱着藤蔓扎進它的心臟,並非只是簡單的物理創傷,畢竟死去的,當然不能再死。
她和藤蔓如今是共生體,信仰之力共享,因此落在格雷斯眼裏的簡單刺、挑,實際上是信仰之力的滲透。
德魯伊像乾屍一樣,迅速乾癟下去。
格雷斯又補了一刀,光明之力淨化亡魂,讓它連具骸骨都沒能留下,乾乾淨淨。
就在它死亡的一瞬間,一聲清晰的脆響,像是玻璃上裂開的蛛絲紋路,頓時整個森林地動山搖。
無數蒼天大樹,捲起腳下的土,或大或小的根變成一隻只爪子,伸向重然和格雷斯。
“我們惹怒了森林!”
重然翻身上了阿七的背,在即將起飛時拉了格雷斯一把,對方另一隻手上還留着德魯伊的笛子。
“抱緊我,坐穩了!”
阿七垂直向上飛,竄過無數凌亂駁雜的根系,從重重疊疊的巨樹中,找到一條滲着昏黃天色的通道。
它直直地衝着縫隙而去,終於飛出整片森林,停駐於烏雲之下。
他們眼睜睜地看着整個森林轟然倒塌,塵埃吞沒了一整片區域,足足數十公里。
重然指了個方向,讓阿七落在煙塵之外。
“這到底是不是森林啊?!”重然抖掉身體上的碎屑,對失去白雪這件事略有些惋惜,“可憐了我的寶馬。”
格雷斯卻一點也不擔心,“它們還活着。”
“你怎麼知道?”
“科雷亞會帶着它逃命。”
科雷亞是格雷斯的馬。
重然不知道它哪裏來的自信,心想那種環境下,連阿七都只能堪堪避開危難,兩匹馬怎麼可能活命。
白雪見到主人格外激動,老遠就撒開蹄子狂奔,在她身邊轉了好幾圈,興奮地直打鳴。
塵埃嗆得重然掩鼻咳嗽,又覺得丟臉至極,恨不得親手滅了它。
“白雪,安分點,能不能學學科雷亞?”
她指着科雷亞的方向,只見它溫柔地站在自己主人身邊,乖巧安靜。
好想問一下格雷斯能不能互換坐騎,但她不敢……
重然走上前,見他把笛子往科雷亞身上的布袋子裏塞,問道:“你還拿着這個東西幹嘛?”
“父王會很有興趣。”
重然不解其意,“爲什麼?”
“德魯伊掌控着森林,號令百獸,調節森林,象徵着希望與智慧,這也是王室想要的特質。”
“掌控森林?所以是因爲我們讓它屍骨無存,森林纔會生氣?”
“也許吧……”但是森林不會接納已經死亡的德魯伊。
重然其實知道,既然德魯伊被動過手腳,那片森林一定也逃不了魔爪,都是“天眼”的陰謀,目的就是殺死她。
她的前路危機起伏。
“看不出來,你還挺孝順的嘛!”
格雷斯擡頭看她,什麼也沒說,翻身上馬。
重然御着白雪跟在他身後,打趣道:“喂,德魯伊都滅絕了,你這又是在哪本書看到過他們的記載?”
“德魯伊之歌,寄放在王室書樓。”
又是王室,重然嗤笑一聲,剛想開口,被系統阻止。
“宿主,真的有。”
“好吧……不過王室竟然會對德魯伊這種醜東西情有獨鍾,真是想不到啊!”
獅子頭白了她一眼,“膚淺,那是人家的精神需求。”
“我就膚淺,你奈我何?!”
它才懶得理她嘚瑟小樣,“不過主人應該是會吹骨笛的,雖然市面上沒有正兒八經的骨笛,但有類似款式的樂器,原理一樣。”
“骨笛?德魯伊的那個笛子?”
“是的,骨笛是德魯伊死去至親的腕骨打磨而成,吹出來的曲子能操縱森林植物,還有淨化心靈之力,甚至能驅散簡單的邪氣。”
重然憤憤不平,“也就是說他剛纔要是吹響骨笛,我們就能得救了!”
“大概是嫌髒吧。”獅子頭極其自然地回道。
“再說了,你們不是脫險了麼,連白雪都沒受傷。”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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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略頭頂的陰翳,重然他們逃出森林時,尚且日暮時分。
行了大約一個小時,天色已經完全變暗,不知是不是錯覺,頭頂凝滯的烏雲忽而加快流動速度。
重然估算着,離魔王的位置大概還有兩個鎮子的距離,最遲明晚也能到。
她遠遠瞧見方圓數裏唯一一個鎮子,詭異的血色幡旗在寒風中搖曳。
“沒辦法,這裏沒其他的鎮子了,將就一夜,天一亮就離開。”
格雷斯應了一聲,遠遠瞧見城門的幡旗上,站着一隻烏鴉,目之所及從未動過。
直到他們走近,才發現那烏鴉的嘴角竟然掛着一絲血跡,在烏黑亮麗的羽毛上,格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