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顯得有些狂妄。但不可置否的是,聽見穆家家主的宣言,穆雨淅確實放下了心中的憂慮,也不再擔心長公主的報復了。

    接下來的發展亦和穆家家主猜測的一樣。長公主府宣稱樂平郡主需要靜養,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在各式聚會上。沒了樂平郡主找麻煩,穆雨淅覺得京城的天色都顯得更加晴朗。

    在此期間,穆雨淅和裴六孃的交情越來越好。兩人一起跑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街道,品嚐了許多美食,也發現了很多有趣的地方。

    京城裏的其他貴女更喜歡那些乾淨清雅的地方,哪怕是屈宜思,也對街邊的各種小玩意沒什麼興趣。難得裴六娘和她愛好一致,讓穆雨淅十分欣喜。

    因爲有事相求,這一日,穆雨淅特意約了裴六娘出來。兩人在一條此前沒有來過的小喫街道上閒逛。

    “我一直以爲京城會是規矩很重的地方,畢竟是天子腳下,大家都要循規蹈矩纔行。真的到了這裏,才發現有趣的東西這麼多。果然是繁華之地,比邊關有趣多了。”拿着一隻冰糖葫蘆,裴六娘眼睛亮晶晶的感嘆。

    “可惜屈姐姐在家中待嫁,不能和我們一起出門,不然會更熱鬧一些。”

    “她本來也不愛出門,待會我們回去之前,將買的那些新奇玩意兒給她也送過去一份就行。”

    穆雨淅手中也拿着一根冰糖葫蘆。她並不喜歡這種帶點酸味的小果子,因此只是拿在手上,準備等裴六娘喫完了她的那根糖葫蘆之後,再將自己手上這根給裴六娘。裴六娘很是喜歡這種酸酸甜甜的小果子。

    “至於你說的規矩重,我聽我母親說過,她閨閣時期京城並不是現在這樣,倒更像你想象中的那個樣子。”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母親說那時候對女眷的規矩多的很,別說像我們這樣三天兩頭的出府遊玩,便是出門上香都要有家中長輩帶領纔行。還得先派人去寺廟裏清場,因爲女眷不可隨意在外男面前拋頭露面。她們那個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和家中長輩一起出門上香,因爲只有這個時候才能出門透透氣。”

    “這麼嚴格啊!那時候的貴女都不舉辦宴會的嗎?”

    “只有家中主母纔有資格舉辦宴會,沒出閣的小娘子們是不能單獨出門做客的。”

    裴六娘顯然有些驚訝,連冰糖葫蘆都不吃了,纏着穆雨淅便讓她繼續講下去。

    “那這些規矩是怎麼廢棄的呢?”

    “多虧了皇后娘娘。”穆雨淅驕傲的開口。皇后是她最欽佩的女子。雖然兩人並無任何關聯,但每次一講到皇后的事蹟,她都會感覺十分自豪。

    “皇后娘娘隨着大將軍鎮守邊關,在軍中十分有威望。又天生聰穎,心懷坦蕩,折服了當時在邊關歷練皇子的聖上。在聖上的苦心爭取之下,成爲了皇子妃。還在聖上的奪嫡之路上立下大功。聖上有感於皇后的功勞,特意頒發了法令,許皇后共同參政。”

    “當時的反對之聲十分激烈。只是皇后威望甚高,手腕也足,還有聖上的鼎力支持,這才壓下了所有的反對意見,與聖上共同參政。”

    “在皇后娘娘的潛移默化之下,女子的地位逐漸提高,對女子的約束也慢慢變小。我們這纔能有今日的待遇。”

    “哇!皇后娘娘也太厲害了吧!”

    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句話,但裴六娘卻聽得熱血沸騰。她之前也聽說過皇后娘娘的豐功偉績,但今日才知曉,天下女子能有今日的地位,皇后爲此做出了多少的努力。

    顯然又有一個皇后的傾慕者誕生了。

    穆雨淅見狀十分滿意,她最喜歡看別人被皇后折服的樣子了。只是她也記得這次出來時爲了什麼,雖然還想和裴六娘多講講皇后娘娘的事蹟,卻也不能誤了正事。

    “好啦,皇后娘娘的事蹟我們以後再聊,別忘了今天的正事。現在該喫的也吃了,該玩的也玩了,趕緊陪我一起買禮物去。”

    “知道啦。”裴六娘一口將剩下的一個果子咬下,木籤丟入特定的位置,擦了擦手和嘴角,便一把挽住穆雨淅的胳膊。

    “咱們走吧。”

    “誒,小心。”

    穆雨淅側身躲避了一下,將手中的冰糖葫蘆遞給玉清,讓她收好,免得將上面的糖漿不小心沾在了衣裳上。這才和裴六娘一起往書坊而去。

    兩人在書坊中挑選了很久,這才挑中了其中一套。

    手中持着□□家書籍,穆雨淅懷疑的問道。

    “你確定裴三郎喜歡這個?”

    “那當然!父親都因爲這件事斥責我三哥好幾次了。還特意給京城所有的書坊打了招呼,讓他們不準將道家書籍賣給我三哥。”

    穆雨淅回想起初見裴三郎的場景,他當時確實在找《鍾呂傳道集》,這確實是道家一系的書籍。當時的書侍郎也確實不肯將書賣給裴三郎,可裴六娘說的完全一致。

    只是……

    “總覺得生辰禮送人一套道家書籍十分古怪,而且裴大人既然不許裴三郎看道家書籍,我送這個禮物會不會不太好?”穆雨淅有點猶豫。

    “這有什麼?你是送我三哥生辰禮,又不是送給我父親。再說了,喜歡道家書籍怎麼了。要不是父親打了招呼,我也買不到這些書,我早就買來送給三哥了。”裴六娘不以爲意。

    裴六娘說的也有道理。穆雨淅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本就是爲了感謝之前在裴府的宴會上裴三郎的援手特意挑選謝禮。恰好又從裴六娘那裏得知了裴三郎的生辰,便打算藉此機會將謝禮奉上。自然要選一份最合主人家心意的禮物,其他的委實不必太過在意。

    “好,我聽你的。”

    穆雨淅細細思量,終於還是做好了決定,轉身吩咐一旁的書侍郎:“麻煩幫忙把這套書籍包起來送到穆府。”

    穆雨淅也算是這間書坊的常客,書坊裏的書侍郎也都認識她。聽見她的吩咐,立馬便揚起一個笑臉:“好嘞,保準給您包的好好的,一個書角都不會折。”

    生辰禮已經挑好,見時辰還早,穆雨淅便和裴六娘一同前往屈家送東西。

    途中,穆雨淅好奇的問道:“六娘,裴大人爲什麼不喜歡裴三郎看道家書籍呢?雖說讀書人多屬於儒家,但喜愛道家典籍的讀書人也很多啊。”

    聽見這個問題,裴六娘左顧右盼了一會兒,這才神祕兮兮的附在穆雨淅的耳邊說道:“我偷偷的告訴你,你不要外傳啊。”

    被她這神祕的樣子感染,穆雨淅也放低了聲音。

    “你說,我保證不外傳。”

    “別看京城裏的人都十分看好我三哥,說他天資聰穎,日後必定大有作爲。但其實他並無意於仕途,相比於追求功名利祿,他更想逍遙山水間。”

    “啊?”

    穆雨淅有些驚訝。

    畢竟這種高門大戶中養出來的孩子,除了少數天性灑脫,家中又十分嬌慣的幼子之外,沒有不想掌握權勢的。更何況裴三郎雖然優秀,但京城天驕衆多,裴三郎能有如今的名聲,除了他本身的能力,也少不了裴家的推波助瀾。裴家的這副做派,委實不像是不打算讓裴三郎入仕的模樣。

    只是她想起她印象中的裴三郎,又覺的並不是很意外。他擅雕塑,喜逍遙。從胡姬和樂平郡主這兩件事來看,也確實不擅人際交往,着實和穆雨淅印象中的士大夫不一樣。

    還沒等穆雨淅從繁雜的思緒中抽離回來,便又聽見裴六娘嘆了口氣。

    “穆姐姐你應該也聽說過,我父親年輕時其實是個文官。只是後來家中發生變故,這才棄文從武。其實從內心裏,他更希望能作爲一個文人封閣拜相。自己沒辦法做到,便更希望家族裏的下一輩能達成他的心願。”

    “只是我們裴家中人大多更偏向於武將,難得出現三哥這個一個讀書種子,父親不免十分欣喜,將畢生的心願皆寄託在三哥的身上。因此十分不喜歡三哥分心在其他事物上。”

    “裴三郎他……”穆雨淅遲疑的問道:“他沒有和裴大人講過自己的志向嗎?”

    “我不知道。”裴六娘垂下眼眸。“三哥他向來不會向他人吐露心聲,父親又是個嚴肅的性子。他們不說,我也無從知曉。只是從三哥十三歲之後,父親便不許三哥看道家書籍了。”

    又一次想起初見裴三郎時的場景。那時候穆雨淅只感覺裴三郎在生悶氣。現在細細一想,當時的情緒中,分明還夾雜着一絲無奈。

    雖說裴大人特意交代書坊不準將道家書籍售賣給裴三郎,但若他堅持要買,書侍郎自然也無法拒絕。也許他只是不願爲難書侍郎,這才作罷。

    再聯想到六娘說裴大人的畢生心願便是作爲一個文臣登閣入相,裴三郎是真的無法違背裴大人的心願,還是不忍違背呢?

    思及此處,竟莫名有一種同病相憐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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