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汐的容顏虔誠專注。

    她學醫出身,見過各式各樣的傷疤,知道那不僅僅是身體上更是心口上的烙印。

    一個吻,並不能替他撫平那道痕跡。

    但是卻能讓他的心起了漣漪。

    容琛瞳眸則是明顯一震,不曾想到她竟會親吻他的傷疤。

    此刻再多的話語都抵不上她這溫柔一吻。

    所以曲汐也沒有多話,沉默又溫柔地將活血的貼劑給他的膝蓋敷上去。

    “八歲那年元旦。”容琛忽然開口:“我從電視上看到遊樂園跨年夜很熱鬧,也想要去,那天其實已經很晚了還下着大雪,可我父母對我向來有求必應,說一家三口去玩也挺好的。”

    那天天氣很冷但是城市上空燈火通明煙花璀璨。

    盛世願景。

    “回來的時候,雪已經很大了,轉彎的時候對面的卡車突然失控,就這麼撞了上來。”

    曲汐的手僵住。

    她擡起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容琛。

    他竟然同她說起這些深埋於內心的往事,將自己的傷口再次揭露開來。

    “如果我沒有要去遊樂園,而是選擇待在家裏,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此刻的他表情只是平靜,唯有眸色漆黑。

    但是哀傷到麻木也是這種模樣。

    況且從他的語氣中曲汐聽出了強烈的自責。

    這是深埋於他心底始終過不去的一道坎。

    即便近年來他已經在心理醫生的干預下有所好轉。

    一旦回憶起往事,他又會陷入到泥濘沼澤中在無邊的黑夜中掙扎。

    曲汐輕輕搖頭,握住他的手說:“事故的發生並非百分百因爲某個人,恰巧你是倖存者又如此善良,纔會自責不已,沒有人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將所有的責任歸咎在自己身上揹負着愧疚生活,你的父母一定也不希望如此,他們是那樣愛你,勝過生命。”

    面對着容琛,她總是這樣的溫柔,一字一句如同春風拂過他的心。

    “所以他們不會怪你,沒有父母願意怪罪孩子,他們更不想看到自己最心愛的孩子揹負着愧疚沉重地生活。”

    “可是……他們都這樣說,說我任性。”

    曲汐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搖頭,一瞬間眸中熱意滾燙:“不是,不是的,他們只是恃強凌弱,因爲用言語去攻擊一個孩子他不會反抗,將責任推給孩子對於他們來說可以讓自己表現得沒那麼冷血。”

    容琛愣住。

    曲汐眼底發酸。

    這個男人看着冷峻深沉,心底卻有太多不爲人知的傷口。

    在他人格行程的關鍵時期遭遇如此變故,又被刻薄自私的親戚用語言進行攻擊。

    日復一日,他的心必然是傷痕累累。

    可是他卻爲了不讓自己的父母失望,珍視生命積極向上。

    無人知道他在千百個夜裏像只孤獨的小獸默默舔舐自己的傷口。

    “你知道嗎?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一顆獨立的小星球。”曲汐忍住眼中洶涌的熱意,微笑着說:“那些逝去的親友就是星球身邊的暗物質,雖然再也看不到他們,可引力仍在,圍繞着我們的星軌上旋轉,如果我們努力讓自己的星球發出更大的光芒,就能夠照亮他們回來的路。”

    “生命不能永恆,但愛是永恆的。”曲汐輕輕地告訴他:“他們其實並未離開,只是換了種方式陪伴在你的身邊。”

    一雙手環住她的腰。

    她被猛然帶入到他的胸前。

    容琛將臉貼在她的脖頸處,緊緊擁抱着她,久久不願意分開。

    他的生命曾經一度是黑暗漫無邊際的沼澤。

    他被困於永生的黑夜中。

    可是有一天,那遮天的黑幕被撕開一角。

    是她來了。

    如同一束光照射進了他的生命之中。

    曲汐同樣伸手環住他。

    這是容琛第一次這麼主動地在她面前袒露傷口。

    也第一次這麼主動擁抱她。

    只有無比的信任和依賴,纔會讓他徹底敞開心扉。

    曲汐深呼吸了一口氣,眸中滿是水光。

    她的容琛啊!

    看似冷漠無情,其實最重感情了。

    高傲冷酷的他內心卻是脆弱。

    她就這樣抱着他,直到她問:“快十二點了,你要不要睡覺?”

    容琛的作息就這樣規律。

    她不想破壞人的規矩。

    男人不說話,環着她的手也不願意鬆開。

    曲汐:“那我再陪你會?”

    他輕嗯了一聲,隨即躺下,一隻手還扣在她的腰上。

    怎麼就,怪黏人的?

    曲汐被他圈在懷裏,想着他今天大概是想起痛苦往事心情不佳,多陪陪他好了。

    雖然她書纔看了幾頁,還有好多生澀的詞彙沒有看懂還得重新翻譯一遍。

    哦,還有數據也沒有處理好,還得再修正。

    讓周洛然自己去處理好了。

    啊對還有不知道周洛然有沒有繼續給她發郵件彙報今天的診療結果。

    天哪,還有好多正事兒要做。

    可是她現在被這個脆弱的男人圈住不放。

    他真的好可憐很需要疼惜。

    就先寵一下這個男人,等會再去學習叭。

    曲汐靠在他懷裏,兩人呈現相擁而眠的姿勢。

    她今天早上六點起,在會議上又和人大聲battle了那麼久,實在是又累又困。

    因而很快就在他懷裏睡着了。

    容琛凝望着自己胸前小小的一張臉。

    想着她剛纔的那些話。

    【生命不能永恆,但愛是永恆的】

    【他們並未離開,只是換了種方式陪在你身邊】

    旁人說千句都不抵她的一句話。

    修長的手指不可控制地撫上懷中女孩精緻的眉眼,下滑到小巧的鼻樑,最後落在她如同櫻花一般的脣瓣上。

    她是如此的清麗溫柔。

    他凝視了她很久很久。

    心中的情愫像是潮水一般暗涌起來。

    從什麼時候開始動了感情的呢?

    是她在餐廳奮不顧身護着他,還是再往前,被她的聰明通透驚訝。

    抑或是他提出離婚後,她就和變了個人似的。

    又或者,是這麼多日點點滴滴的相處?

    容琛想不太明白。

    在商場所向披靡的他在情場上只是個入門級選手。

    他暫且先不爲難自己。

    望着懷中的女孩,他在她的額前落下了輕輕一個吻。

    食指輕輕摩挲着她嬌豔的脣瓣,他幾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吻她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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