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意識捏緊了日式食碗。
錦鯉們見食物沒了也都四散而去。
秋日的陽光落在曲汐身上，卻讓她的脊背滾過一陣寒涼。
容琛掛斷電話，擡起眸子，沉重道：“susan，可能時日無多了。”
電話是他表姐alin從歐洲打來的。
susan腦內腫瘤惡化，除了一隻眼睛失明以外，現在整個人已經陷入神智不清，醫生已經做了部分清除，但無法完全移除。
曲汐完全沒想到短短一個月的時間。
susan的病情竟然已經惡化到了這種地步。
不久之前她還笑容和藹地誇獎自己。
她神情艱難地看着容琛，發現他的目光飄向了遠處，整個人隱在秋冬的晨光中蒙上了一層陰影。
susan是容家對他很好的人。
她十年前遠赴歐洲定居，卻一直關切着容琛的情況，從身體情況到學習，甚至，在他進入公司之後也多有幫助。
是他爲數不多的恩情與親情。
人在面臨生死訣別的時候，總是無法做到超脫。
“醫生已經給出診斷了嗎？”曲汐問。
“嗯。”容琛的聲音清淡。
全球頂尖的腦神經科醫生都聚集在爲susan會診，最終宣佈了這個結果。
“外面冷，我們先進去吧！”容琛平靜道：“此事暫時保密。”容琛囑咐：“先等susan清醒！”
“好！”
susan手裏握有不少容氏的股份。
她突然的病情惡化一定會引來各方面的關注，打擾到她。
媒體近年來對有容的最終的繼承人也極爲感興趣。
容正廷到底要將這個龐大的帝國交給誰呢？
是保守略顯平庸的長子容清文？
還是最爲寵溺卻一身負面新聞的幼子容志文？
抑或是隔代的孫輩容四少爺？
在容正廷生命最後一秒，一切都還沒有塵埃落定，隨時都會出現變數。
——
容琛去了書房和容正廷開晨會。
曲汐打電話給周洛然，和他透露關於susan的情況
兩人很早之前就聊過susan的病情，主治醫師是周洛然的神經科的師兄，主攻腦神經，所以他了解些內情。
“腫瘤目前已經擴散，這還是已經切除一部分的情況。”周洛然道：“只能依靠化療和特效藥維持一段時間的生命，但最終也只能有半個月。”
曲汐沉默，過了會問：“能幫我聯繫上你師兄嗎？”
周洛然腦子轉過來彎，不可置信的說：“曲汐，這是腦神經科的事情。”
你不會連這個也懂吧！
兩人在學術問題上不互相隱瞞。
更何況，有周洛然在，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方便起來。
你瘋了！
周洛然聽到她想飛去歐洲，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
“你應該相信我。”曲汐抿脣：“與神經科有關的疾病都是我的專業範圍。”
“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電話那邊的周洛然難得大聲：“你的身體，不允許你再繼續進行大型綜合手術，不說長，起碼半年，這半年內你都不要上手術檯。”
“你也說了，susan最多還有半年的時間！”
周洛然：“……”
他摁緊了眉心問：“容琛怎麼說？你有告訴他你的身體狀況嗎？”
“他不知道啊！”
她怎麼可能會告訴容琛自己的身體情況，甚至於那天在手術室，她都是含糊其辭並沒有刻意挑明自己做了什麼！
周洛然再次沉默。
他覺得自己在和一個傻子說話，他從未見過這樣傻的人。
周洛然原本以爲曲汐自己會說清楚，所以容琛來套話的時候他也開始裝格局很大其實繞了一圈什麼也沒說。
不知道這兩人究竟怎麼溝通的。
但曲汐……
應該是真有祕密不願意對任何人說。
“這件事我幫不了你。”周洛然拒絕：“我找不到理由說服自己。”他繼續道歉：“全球最頂尖的腦神經醫生都已經做出了診斷，很遺憾也很抱歉知道這個事實。”
“周洛然！”曲汐害怕他掛斷電話，急忙說：“susan是容琛的姑祖母，對他很好很疼他，他今天聽到這件事打擊很大，一直都現在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喫東西。”
周洛然摁壓下自己波瀾起伏的心情。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爲了容琛。
就因爲不想看到他難過。
所以你可以永遠不顧自己的身體。
繼續給自己施加這麼大的壓力。
曲汐放緩了聲音說：“如果我能救她，即便只是延長几年的生命，都要去試不是嗎？”
“曲汐！”周洛然冷靜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你自己的命呢？”
“沒有你說得這麼嚴重！”曲汐說：“我活蹦亂跳的，你可別咒我啊！”
周洛然抿緊了脣瓣：“即便現在沒有任何事，以後呢？”他提醒：“你的身體被你這麼消耗下去無法再上手術檯。你的天賦，你的努力全部化爲泡影，今天你是爲了他，但將來某一天……”
他若是不再愛你。
你爲他所做的這一切又算什麼？
當然這話周洛然沒有說。
他只是覺得不值得。
可他又深知醫生救死扶傷的天賦使命，這本來就是一個隨時做好了自我犧牲的職業。
他此刻覺得自己格局小。
曲汐鄭重地說：“我這個人，從來不會爲自己的選擇後悔！”
——
周洛然一開始想的是我爲什麼又要幫她掩飾。
我是工具人麼？
很快他就認清了自己的確是工具人的事實，從一開始曲汐就是籌謀好了自己無法出面所以委託他來打前陣，給他畫餅忽悠他！
可他又忍不住給自己師兄發郵件詢問。
他覺得自己上了一條賊船。
等曲汐陪着容琛來複診的時候，周洛然交給她一疊資料說：“這是susan的具體情況，腦神經並不是我的專業所在，無法給你很好的解答。”
“謝謝！”
她今天氣色見好，化了淡淡的妝，之前眉宇間的愁容消失不見，早上陪着容琛來的時候還不停說話似乎讓他心情好起來。
周洛然轉身，從桌上拿起一個盒子遞給她說：“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