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亭臻目光深邃的掃了眼楚南梔和林錦驍,語重心長的說道:“大郎啊,當年你祖父爲了你父親的學業不惜賣掉祖產遷至村中,可老叔還是念着你們一家的,族裏那幾間房子老叔都已經贖了回來,破是破了點,修繕修繕也還能住,你和南梔要是在村裏住不習慣就搬回去吧。”

    “勞族叔費心了。”

    林錦驍面色平靜的瞥了眼楚南梔,淡然答道:“我們一家在村裏住的挺好。”

    楚南梔察覺到這位林家族長太過殷勤了些,他今日能來替自己和林錦驍主持公道已是難得,竟然還要歸還祖產,這可太讓人意外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也目光溫和的跟着答道:“我家郎君說的是,祖宅本就已是典賣出去了的,族叔不必再客氣,就留着自己家裏人住吧。”

    眼下最重要的是撇清與陳氏一房的關係,至於幾間破房子將來有了銀子哪裏買不到。

    林亭臻聽着有些失望,正想再勸卻直接讓林錦驍給堵了回去:“族叔不必再言,今日侄兒不求別的,只希望族叔能秉公處理繼母一事就已心滿意足。”

    “一定一定。”

    林亭臻笑着點了點頭,便見里正柳清波領着一羣人步履沉重的踏了進來。

    柳清波進屋,只是同柳芸夫婦拱手作了作禮,隨後便望向楚南梔夫婦,陰沉着臉說道:“大郎,楚娘子,人給你們帶來了,是否能秉公處理,這是你們的家事,我就不摻和了。”

    說完,惡狠狠的瞥了眼端坐着的幾位耆老,朝着一旁坐了過去。

    柳舒陽揹着揹簍疾步走到楚南梔跟前,一邊放下揹簍一邊向她彙報道:“大姐,米、面、芝麻油還有這個鹽罐我都替你拿回來了,但這老婆子硬說她沒有拿你那兩件首飾。”

    楚南梔看了看揹簍中安然無恙的鹽罐,心底裏頓時舒了口氣,朝着柳舒陽溫溫的笑了笑:“這些東西能拿回來就不錯了,辛苦了,去旁邊歇息吧。”

    “好。”

    柳舒陽輕應了聲,憤懣的瞪了眼陳氏母女,這才乖巧的走到柳清波身旁坐下。

    陳氏看着黑壓壓一屋子人,臉色陰晴不定了一陣,立刻掩去內心的惶恐,開始裝模作樣的痛聲罵道:“楚南梔,你這賤婦,我不就拿點米麪,拿你一個破罐子,你至於嘛,還驚動族長和耆老,又攀誣我偷了你的首飾,你......”

    “跪下。”

    不容她將話講完,林淵率先一聲呵斥將她打住。

    陳氏嚇得雙腿一軟,立時跪倒在地,林錦芸和秦香蓮見狀也紛紛收住臉上的慍色,委屈巴巴的跟着跪下身去。

    “姑父,你這是何意啊?”

    陳氏有些懼怕的擡眼看了看堂上正襟危坐的族長和幾位耆老。

    “你家裏是揭不開鍋了嘛,偷偷摸摸的跑到兒子家中來行竊,若是偷些貴重的東西也還算你有出息,爲了點米麪糧油,你可真是丟人現眼,亭書生前積攢下來的那點名望硬是被你丟了個乾淨啊。”

    林淵又氣又惱,但說話字字句句卻都在仔細斟酌,定要將事情儘可能說的輕微些,以達到先發制人的效果。

    “姑父,家中的確是困頓啊。”

    陳氏沒好氣的瞪了眼楚南梔,憋悶不已的答道:“這賤婦......”

    話音未落,楚文畢的柺杖聲重重的在堂間響起:“陳娘子,你說話乾淨點,好歹也是作婆母的,張口閉口的賤婦,哪有半點長者的儀態。”

    被楚文畢這一聲重喝,陳氏不得不放低了姿態,低眉折腰的申訴道:“還請族長和耆老們聽我細細道來,我兒錦鴻被大郎這對沒良心的夫婦送進了大獄,家裏失了頂樑柱,我如今也只能靠着大郎了,我好歹養育了他十餘年,難道他就不該顧及這點母子之情,要眼睜睜看着我一家老小餓死在家中嗎?”

    “呸。”

    林亭臻鼓着眼唾罵道:“你休要再給我提二郎那混賬了,你縱着他在村裏爲非作歹,今日若不是我作保,你們母女能進得來這屋子?”

    提起這事他就一肚子火。

    鄭重其事的環顧了遍三位耆老,他緊緊的抿了抿脣,斬釘截鐵的說道:

    “陳氏,我已和族中耆老們商量過了,你們母子幾人這些年橫行鄉里,恣意妄爲,屢屢擾亂法度且屢教不改,爲族人抹黑,難受族規所容,自今日起你們母子三人逐出我林氏一族,永世不得再入林氏族譜。”

    此言一出,母女幾人嚇得紛紛放聲大哭起來。

    林錦芸哭的撕心裂肺的,還極不服氣的辯解道:“族叔,你憑什麼這樣對待我們一家,姓楚的這些年不遵婦道你不過問,她打罵我母親和我們姑嫂你也不過問,偏偏拿這點小事來爲難我們母女,還有沒有公道可言。”

    “道聽途說的事情你要我如何過問?”

    林亭臻憤然起身,怒視着母女幾人:“捉姦拿雙,捉賊拿贓,你母親和你二哥入屋行竊那是有人親眼所見的,難道還有人冤枉的了你?”

    想了想,他雙目圓睜着,神情變得更加氣憤:“你們都三番五次的跑人家家裏來偷東西了,別說是打你罵你,換做是我殺了你都不爲過。”

    “亭臻啊,你也別說的這般嚴重。”

    林淵見勢頭不妙,也忍不住趕緊插話道:“陳氏縱然有過,但也不過是拿了點糧油米麪,不至於逐出族去,至於二郎,他已經入了獄,也算是給了鄉鄰們一個交代,我看不如給她們母女一次改過的機會,可別傷了他和大郎的母子情意。”

    “是啊,大郎,你不能沒有良心呀。”

    陳氏揉了揉淚眼,悽苦的望向林錦驍,央求道:“當初你父親去世你可才五歲呀,如果不是爲娘,你哪裏還有今天啊,你真的要因爲這點小事傷了我們的母子情意嗎?”

    “母子情意?”

    林錦驍神情淡漠的冷笑了聲:“母親這個時候竟然還能想着母子情意?”

    他心灰意冷的注視向陳氏,眼中充滿了無奈:“我當初就是念着這份母子情意,才傻傻的相信你,幫襯你,每日起早貪黑的出去攬活替你養家,我辛辛苦苦將掙來的散銀交到你手上可連喫頓飽飯都還要靠着聶老、常老施贈,與其說你養育了我十餘年倒不如說我給你做了十餘年的奴僕。”

    發自肺腑的一席話,讓堂中衆人聽着都不禁垂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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