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身上更多的是灑脫與不羈，舉手投足間渾然天成一股自信和優雅。
可是此時，他靜靜地站在那裏，攬月卻覺得他沉穩內斂了許多。
他的眉宇間少了一分意氣，多了一分上位者的威嚴。
“仙子，是在下唐突了，可否借一步說話？”
陸闕然朝攬月輕輕一揖，俊美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了一絲熟悉的笑意。
攬月沉默了一瞬，點了點頭。
她擡步向前走去，突然又回頭看了蕭景曜一眼。
她以爲蕭景曜會生氣，沒想到他輕輕點了點頭，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快。
攬月眉頭微微一挑，頓時覺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蕭景曜之腹了。
她給了蕭景曜一個安心的笑容，隨即跟着陸闕然離開了此處。
當攬月和陸闕然的身影雙雙消失之時，清河一臉贊同地走上前來，拍了拍蕭景曜的肩膀。
“男人，就是要大氣！曜兒，你做的好！”
蕭景曜聞言一臉幽怨地轉過頭來，“不好，弟子一點也不想大氣……”
清河：“……”
“那師伯見你剛纔還笑得挺大度的嘛……”
蕭景曜一臉不甘心地回道：“總不能讓陸闕然看到我一點信心都沒有的樣子……”
清河：“……”
愛河中的男子啊，一顆心跟海底針似的，他懶得猜了。
想到這裏，清河一臉親暱地攬住蕭景曜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曜兒，讓師伯再看看你的儲物袋唄……”
蕭景曜：“……”
攬月隨着陸闕然來到一靜僻處，輕風拂來，這裏風景獨好，確實是一個交談的好去處。
攬月舉目遠眺，心中思緒萬千，陸闕然眼裏卻只有攬月一人。
想到自己即將飛昇，雖然以攬月的資質，終有一天她也會飛昇仙靈，只是上界何其之大，只怕是再難相會了……
這個從結丹的時候就入了眼的女子啊，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猶猶豫豫，束手束腳，不曾想竟就這樣與她失之交臂了。
索縈島上，他以正義之名圍堵她和蕭景曜，滅邪之日，又站在她的對立面與之爲敵，想來，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這次赤虹宮請他，他本可以不來的。
只是想到，攬月與赤虹宮少主是好友，回帖的時候，他鬼使神差地又應下了。
如今終於見到她，看她衆星拱月般被他們捧在手心裏，他也可以放心了……
有時候，歡喜不一定要得到，只要她過得開心，也就夠了。
只是，她終究還是選擇了蕭景曜，所以有些事情，即使違背家規，他還是想在這最後一面告訴她，提醒她……
這時候，攬月也轉過頭來，望着眼前這個光風霽月的陸公子，她心中感慨萬千。
她與陸闕然，不過是立場不同，除此之外，別無恩怨。
他們也曾志趣相投，甚至相談甚歡，想起她與陸闕然、甄雲三人結伴而行的時光，那真是一段難得的快樂日子啊。
“仙子，你已經決定……要和蕭景曜在一起了嗎？”
即使已經認清了這個事實，可是問出來的時候，對陸闕然而言依舊十分艱難。
陸闕然見狀臉上隱隱閃過一絲苦澀，卻很快壓了回去。
“如此的話，有件事我想和仙子你說一聲。”
攬月心中微微一提，“願聞其詳。”
“據陸家家族典籍記載，九洲之上，是爲仙靈界，下界人一旦突破大乘期圓滿，便可喚來接引之光，飛昇上界。”
攬月聞言點了點頭，這些大家都知道，上次滅天機的時候，甚至連接引之光都見過了。
而陸闕然要說的，顯然也不只是這個。
只見他薄脣微啓，面色凝重地說道：“修仙者飛昇而上，自然是進入仙靈之境，可是，鬼修魔修……卻另有去處。”
攬月聞言渾身一震，這件事她從來沒聽說過！
“他們將去往何處？”
陸闕然知道，他接下來所說將涉及家族典籍機密，可是，他半輩子都在畏首畏尾，臨別之際，他便爲心上人勇敢一回吧。
“世間萬物分陰陽，界面也是一樣的。九洲太過渺小，沒有這個條件，但是仙靈界不一樣。其上廣袤無垠，修仙者不知凡幾，所以也誕生了陰陽兩面。”
“陽面，便是我們飛昇可以抵達的仙靈界，那裏資源豐富、人傑地靈。而陰面，便是暗無天日的永陰界。”
“永陰界……”攬月喃喃自語，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各界鬼修魔修一旦飛昇，便會去往永陰界中，那裏是墮落、血腥、殘暴的陰暗世界，屍山血海、厲鬼纏身，永不超生！”
攬月渾身微微一顫，臉色一變再變。
她實在沒料到，陸闕然會帶來這樣意料之外的消息。
若他所言屬實，那是不是蕭景曜就會去往永陰界，而以後舒襄、穹域的子民、鬼境的子民也都不例外……
想到這裏，攬月臉色驀地一白。
她心緒起伏不定，甚至涌起了一絲慌亂和無措。
可是想起小骷它們所言，蕭景曜在九洲渡大乘雷劫必將承受難以想象的壓力，那提前飛昇也是無可奈何之舉了。
若是爲了保命，即使前方是恐怖如斯的永陰界，他們也沒有退路了！
思慮至此，攬月的心緒反而慢慢平靜了下來，她長袖下拳頭暗暗捏緊，已經下定了決心。
一旦蕭景曜真的去了永陰界，那麼不論刀山火海，艱難險阻，她也一定會跨越鴻溝，與他再次相會！
“請問，有什麼辦法能從仙靈界去往永陰界嗎？”
陸闕然聞言瞳孔一震，他渾身微微顫抖着，澀聲問道：“就算那永陰界如此陰穢不堪，你也要去找他嗎？要知道，修仙者一旦去了永陰界，只有一個下場。”
他眸色沉沉，希望從攬月臉上看出哪怕一絲的恐懼和退縮。
可是攬月迎着他的目光，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陸闕然見狀沉默了好久好久，突然他哂笑一聲，“卻不知道，他有沒有這個勇氣，跨越永陰界去找你。”
“他會的。”
攬月輕輕點了點頭，眼裏的光芒堅定無比。
君心似我心，蕭景曜會怎麼做，她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遠遠的，偷聽牆角的某人心頭一鬆，這一刻嘴角終於流露出一絲笑意。
師尊懂他，便足夠了，接下來的千難萬險，由他來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