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寧檸從祁澄允懷中退出，她擡眼望向他的雙眼，眼底藏着一抹不敢說出口的驚怕。
“嗯。”祁澄允輕輕點頭。
他將秦寧檸額前掉落下來的髮絲撥到她的耳後，眉眼溫和，彷彿春日的微風細雨，只會讓人感受到無盡的暖意和那種獨屬的珍視。
“寧檸是這世間難得的奇女子。是天下萬民一直憧憬嚮往的當權者。”
秦寧檸搖頭，她緩緩閉了閉眼，望進了祁澄允那雙多情又純澈的柔善眼眸中。
“我從前在我…父母和老師的教導下讀過很多典籍，從而知曉了太多天下興亡的典故，而其中受苦受難，首當其衝的就是天下百姓。當權者不乏有很多驚才絕豔之人，可是一人之力難以推翻數人罔論，更有甚至，三人成虎，刀斧加身，難以辯解。天下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天下，亦不是一家之姓的一言堂，它理應是天下人的天下，是百姓，是萬民的天下。它更不應該成爲野心家手中的棋局，染上鮮血的刀劍，更不應該成爲後世子孫手中落滿淚與血的寥寥數語。”
祁澄允因爲秦寧檸這一番話，復又閉了閉眼。
“賢，多才也。亦作賢明，賢能，聖賢。我想，這個封號應該不止這幾個意思。或許……它還蘊含着我不知道的緣由。但我想，如果一位君王，他肯將這個字賜予子孫作封號的話，肯定是對這個人寄予厚望的。”
秦寧檸擡手撫上祁澄允的臉龐，看進他那雙添了一絲憐憫和沉重的眼眸，輕輕拂過他眼角的淚痣，莞爾一笑。
“祁澄允，你可以猶豫，可以稍作停留，可是……別忘了自己手中可以保護衆人的刀劍，別忘了那個予你封號的君王，更別忘了這天下殷殷期盼着四海清平的萬民百姓。”
“寧檸是想……”
秦寧檸擡手捂住了祁澄允的嘴脣，擋住了他未盡的話語，她沉沉於胸腹間舒出一口氣，笑逐顏開。
“我的夫君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好好養病。要知道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走吧，我們去喫早飯。”
祁澄允看着秦寧檸笑靨如花的面容，也漸漸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雖淡卻是真實。
他握緊了手中相握的手，與她一齊走進溫暖陽光的秀麗春色中。
“去哪？”
秦寧檸轉身看向站在桌前收拾着碗碟的祁澄允，眼睫輕眨，出乎意外。
“山上風景秀美，昨日偶聽他人說起。若是寧檸不嫌棄，我可陪着寧檸上山一趟。”
“可是山上風大，你……”
“我無事。”
祁澄允走近秦寧檸，將她一直糾結不知該怎麼辦的頭髮接過，仔細替其綰好，簪上髮釵，“可好？”
秦寧檸左右晃了晃，看着鏡中折射出來的髮型，心滿意足，“真好看。我們大美人真的好厲害。感覺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會。”
祁澄允看着秦寧檸眉間再也沒有之前的低落和陰霾，垂下眼睫看向被她緊抓的手腕，眉宇間的溫柔又多了幾分。
眼前人站在陽光裏，白衣清雋，溫潤如玉，眉眼如畫。
秦寧檸心中無端出現一個聲音，似慶幸，似炫耀——
“寧檸？”
祁澄允看着秦寧檸盯着自己無故出神的模樣輕喚。
“嗯？”秦寧檸回過神看向祁澄允，她手指緊了緊祁澄允的手，從凳子上站起，微微湊近他。
“我呢，突然發現個寶貝。只是……”秦寧檸輕搖了搖頭，“暫時還不能說。”
話音落下，秦寧檸看着祁澄允脣邊的清淺笑容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好啦。大美人不是要陪我賞花嗎？還不快帶我去。”
“好。”
祁澄允頷首而笑。
他們一起走出房間，漫步過院中。
一紅一白兩道身影消失在青竹林盡頭，瞧不真切去處。
“好大的泡桐樹啊。”
秦寧檸指着不遠處那棵樹冠龐大的泡桐樹，眼睛放光轉頭看向身側的祁澄允。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泡桐樹呢。我記得我小時候好像在哪裏也見過一顆泡桐樹，只是很小一棵，沒有這麼大的。”
祁澄允擡眼看向那棵泡桐樹，眸光深深，只瞬間恢復如常。
清風拂過髮帶，拂過衣角，停留在脣角的笑意中。
輕快的笑聲蔓延在山野爛漫處，引得羣鳥振翅而飛。
秦寧檸擡手欲接住落下來的泡桐花，只可惜偏了一寸，她看着地上的泡桐花，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角。
擡起頭時，正看到祁澄允擡手，她仰頭看向半空，只見一朵泡桐掉落，正巧不巧的落在他的掌心。
眼前出現一抹紫色，秦寧檸看過去，只見祁澄允將泡桐花送到自己眼前。
“給我的？”
“嗯。”
接過泡桐花，秦寧檸轉動着指尖，看着紫色如霧旋轉，她眉眼彎彎抱住祁澄允。
“祁澄允，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好？”
祁澄允托住秦寧檸的後背，“有啊。寧檸一直在說。”
“那除了我，還有沒有人說過？”
秦寧檸直視着祁澄允的眼睛，緩緩湊近，看着近在咫尺的鼻尖，仿若扇子的長睫，忍不住蹭了蹭他的鼻尖。
一抹微紅爬上祁澄允的耳朵，秦寧檸卻突然間不想再退開了。
她踮了踮腳，吻上那雙漂亮的讓人想要溺斃在溫柔裏面的眼睛。
感受到眼珠微動，長睫微顫，秦寧檸環住祁澄允脖頸的手指微蜷抵住肩背，她的眼睫低垂掩去眼中的欣喜和情意。
肩背處的手掌微松，秦寧檸慢慢睜開了眼，她退開些許，看着祁澄允緩緩睜開眼，看着他那雙始終溫柔的雙眼，手指輕撫着眼角。
“入我相思門……我從前不知這句詩詞的真正意思，如今方纔是真正懂了。”
“寧檸？”
秦寧檸放開祁澄允，轉而握住了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她手中轉動着那朵泡桐花，靠倚着他的肩臂，看向不遠處的泡桐花樹，目光悠遠。
“十歲那年，我很是煞風景地插在爸媽的二人世界裏，隨着他們去了一趟五臺山。那裏算是我們那兒最大的佛教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