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寧檸拿過祁澄允被風吹落在自己臉頰旁的髮絲,在手指間輕纏。
“午後,我覺得很是無聊,於是自己偷偷溜出爸媽視線範圍去玩。小孩子嘛,總是好奇心特別的重,那時的我也是。我在一間殿宇中遇到了……”
秦寧檸眉頭微擰的思索,但是還是沒能想出來,語氣有點不確定,“應該是遇到了一個人。後來,我醒來後,大家都很着急,好像我去了什麼可怕的地方,做什麼都有人看着。而我也因此不記得很多記憶,忘了自己曾經做過的事,說過的話,許過的願。十八那年,我瞞着爸媽,又去了一趟五臺山,可是我再未遇到什麼奇怪的事。直到下山之時,我在臺階上遇到了一個………大師,他給了我一支籤。我問他何意,他沒說話,只指了指正殿,我只好拿着籤返回正殿去找解籤的老師傅。”
祁澄允聽到這裏,他緩緩閉起了眼,擡手搭上了秦寧檸的手背。
“籤文我看不懂,也沒記下。只記得那個老師傅看我的眼神,他像是笑着又像是沒笑,眼中包含萬物的悲憫使得我腦中一空。我最後離開時,那個老師傅叫住了我,他說,……我的因緣與別人不同,因緣二字,於我,其實不在因,而在緣。”
祁澄允張口欲言,他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一字一句來。
秦寧檸看着他這樣,只是輕笑,擡手握住祁澄允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
“你想知道後來嗎?”
“……”祁澄允眼睫低垂,遮去眼底的悔意和憐惜,清淺的聲音沙啞。
“後來呢?”
“後來啊,也就是我來到這裏之前。我接到我…父親的消息,他告訴我,他得去一個古鎮。我知道後想也沒想的也去了那裏。只是……我下錯了地方,各種陰差陽錯之下來到了這裏。但是我曾在那裏見到了一個令我不知爲何,只是看到就覺得心痛的顏色……”
“……什麼顏色?”
“一截暮山紫的衣襬。”
秦寧檸說完這句話後,就看到祁澄允眸光控制不住的緊縮。但她並未點明也沒有在意,只是輕輕摩挲着他的手指。
良久後,祁澄允清淺的聲音裏輕顫。
“寧檸想要離開?”
秦寧檸聽到他如此說,反而輕輕嘆息。
她拉過祁澄允的手,仰頭望進從剛纔起就一直緊盯着自己的那雙溫柔眼睛,看着那雙多情又純澈的眼眸中如今只剩患得患失的小心翼翼,再度輕嘆口氣。
“我說了這麼多,大美人是如何聽出我想離開的?說出來我聽聽。”
祁澄允將要張口時被秦寧檸擡手擋住,她看着他輕眨着眼睫不解地看着自己,心中的顧慮突然間就沒了,彷彿被人一掃而空。
“我不離開你。不害怕了啊,好不好?”
猝不及防被擁進懷中,秦寧檸眼睫輕顫間復又嘆了一口氣,她輕拍着祁澄允的後背,以此來安撫情緒明顯還是低落的祁澄允。
眼眸中滑過後悔,懊惱的咬脣,張了張口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是隻字未言。
“好啦。大美人。”
秦寧檸掙扎着退出祁澄允懷抱,她眉眼舒展地在他脣邊落了一吻,看着錯愕到眼睛微睜的祁澄允,嫣然一笑。
“我剛剛都說了。因緣兩字,於我,不在因,而在緣。所以,我得留下,搞清楚那個緣,亦看清楚那個因。”
還未等祁澄允反應,秦寧檸緊接着說道,“我不離開你,真的。不騙你。要是你不相信我的話,就……”
“我信你。”
祁澄允一如既往的肯定。
這副毫無保留,純粹的肯定使得秦寧檸心口微疼,她極力忽視,輕輕靠在他的肩膀,聽着他的心跳,眼睛緩緩閉了起來。
“祁澄允,我好像……”
未盡的話語淹沒在了春風中,泡桐花簌簌而落,掉落在祁澄允的肩上,落在秦寧檸的發頂。
而無人在意的泡桐花樹下一截暮山紫衣襬轉瞬即逝,留下一縷若隱若現的紫光,於再一陣清風中散去。
太陽中移,山間遊人陸續下山,孩童們興高采烈的高呼聲響徹山間,留下忽遠忽近的回聲。
而開滿野花的下山小徑上一前一後兩個身影緩步而行。
前面那個紅衣姑娘拿着一枝桃花枝,時不時回頭看向身後之人,十樣錦的衣袖在空中畫出一個半圓,在陽光下隱隱露出牡丹團花暗紋。
而她身後的白衣公子,兩手滿滿,握着不同的花枝,他眉眼如畫,眸光似水的看着前面穿紅衣的姑娘,脣角笑意清淺安然。
“大美人,快點,我們要回家啦。”
輕快恣意的笑語聲從前方傳來,落入祁澄允的耳中,亦驚起這山間飛鳥的振翅。
祁澄允看着秦寧檸向自己伸出手來,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二人相視而笑,漫步走向他們二人的家。
青竹林近在眼前,秦寧檸晃着她和祁澄允交握的手,眸光溫軟的看着手中揚起的花枝。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古人誠不欺我。”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莫不如是。”
祁澄允看着秦寧檸而笑,他一眨不眨,一錯不錯的凝望着她,眸中深情繾綣。
“祁公子這是在借花喻人嗎?”秦寧檸眼睛眨動間微微湊近祁澄允,眉眼彎彎,“原來我在祁公子眼中竟是比這桃花都美?”
“望塵莫及。”
祁澄允微微後仰,以避開秦寧檸的逼近,他的手虛托住她的後背,眸光溫和寵溺。
“哦~原來我們的大美人竟也是惠心妙舌。倒是我錯了,居然才發現。”
秦寧檸說話間,踮腳輕輕蹭了蹭祁澄允的鼻尖,看着他耳朵微紅,偷偷在他的脣邊落下輕吻,想要逃開時,卻被人箍住了手腕。
溫熱落於額上,秦寧檸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手指微蜷間拽住了祁澄允的衣袖。
於晃神中,聽到了祁澄允清淺的鄭重其事允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