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完一小塊牛排,羅祥端又喝了一口水,隨即笑着不經意的問林亦然:
“我記得你好像不是學的醫學專業,當初爲什麼選擇了銷售這個職業?”
林亦然曾經是政法大學的學生會主席,他那時候心高氣傲,覺得法律工作盡是接觸的社會陰暗面,看不到人間的美好,便不想作爲終身職業。憑着學生會主席的背景、和不錯的口才,加上他本身形象好,經過好一番廝殺才進了羅爾,一開始就做了銷售。
“羅斯福說,不做總統就做廣告人,我對廣告不感興趣,覺得銷售也差不多,很容易找到成就感,稀裏糊塗就做了銷售。”
林亦然笑笑,有些不好意的說。
“後來做得還可以,錢也沒少掙,看到病人用我賣去的設備得到治療,減輕痛苦和康復出院,心裏特別有成就感,所以就一直做了下來。”
“很多醫院門上都貼着醫藥代表禁止入內,也有成就感嗎?”
羅祥直擊痛處,言辭犀利的追問。
“這個可能跟曾經的“代金銷售”有關吧,我覺得應該區分來看。一些短視的不法企業簡單粗暴的非法競爭,把整個行業搞得烏七八糟,也讓這個職業喪失掉了其本來的意義。而我們的工作方式,問心無愧。”
林亦然沒怎麼多想,回答的堅定有力。
“本來的意義是什麼呢?”
“公司聘請醫藥代表,目的肯定是促進銷售,但他們達成這個目標的方式方法出現了問題。”
林亦然略作思考,很認真的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醫藥代表本來是用來傳遞行業最新研究成果,協助醫生合理用藥和收集反饋臨牀使用效果的,但一些人心術不正的人,直接搞起了“代金銷售”,把這個職業搞成了商業賄賂的代名詞,通過損害病人、醫院和國家的利益來達成銷量,獲取就是不正當的利益,自然就要受到打擊。”
羅祥點了點頭,也補充了自己的看法。
“國家發佈的職業分類大典,已經爲“醫藥代表”正名。我們集團的使命,是用最前沿的科學研究成果,促進醫療事業的發展,從而造福人類。”
林亦然覺得“造福人類”這個願景過於宏大,不過從羅爾的角度出發,也不顯得有那麼可笑——它確實推動了醫療技術的進步,從某種程度上說,已經造福了人類。
“企業通過巨大投入得到研究成果,並把成果轉化爲產品,必然還需要一個環節來進行傳遞。現在的主力專家教授,都是好幾十年前畢業的,沒有醫藥代表傳遞最近的研究成果和行業動態,沒有這些先進的設備或者新藥特效藥物,如果還是採用幾十年前的診療手段的話,醫療技術何來發展?”
林亦然點頭贊同,這也是他在羅爾這些年,逐步建立起來的職業價值觀。
“但是,並不是每個企業都有新技術的研發能力,很多都只是對已有技術的應用,只能算是商業手段,賺錢盈利的行爲而已。對行業談不上什麼貢獻,僅僅是對技術作了普及。有的甚至只是拿了技術作外衣,產品並沒有特別大的實際價值,更多是謀利的手段而已。”
“如果想要實現自己的價值,或者讓價值發揮到更大,羅爾是一個不錯的平臺,你考慮考慮……”
羅祥的話林亦然深有感觸,他突然想起上午那兩個患都家屬,當時就覺得自己好像可以做些什麼,現在逐漸變得明晰了。
是啊,如果能把最先進的技術,推廣普及到更廣泛的區域去,讓產品爲更多的人服務,或許就能減少很多今天這樣的問題。
“你會回來的,對嗎?”
林亦然沒有掩飾,肯定的點了點頭。
“那我還要給你設置一點挑戰,人是社會性生物,既然身在職場,就得有應對職場的能力!”
林亦然聽懂了,他說的是李慶陽,和羅爾的人事關係。
他可以把林亦然弄回羅爾,但沒有絕對的把握、或者是在林亦然幹出亮眼的成績之前,也不會替換了李慶陽。他要有人開拓市場,但現有業務更需要穩妥。
而且,就算替換了李慶陽,保不齊還有“張慶陽、王慶陽”冒出來,既入江湖,就得面對。
喫完牛排,他們一人點了一杯咖啡。羅祥說後續的事情他會安排,他明天下午就要離開,讓林亦然等着接受挑戰。
從萊弗仕的空中餐廳出來,羅祥先打車回了酒店,林亦然一個人沿着朝天門廣場,不由自主的又走到了兩江匯合的江邊。
重慶的夏天又熱又悶,江邊開闊,偶爾有一點風,人們都喜歡來江邊戲水。
這裏是城市的核心,看得見兩江四岸,遠處是層疊錯落的高樓,河裏的遊船緩緩經過,炫彩的霓虹閃爍不停,人們一如既往的歡呼雀躍、打卡拍照,一天便是一個輪迴,好像從來都沒有變。
林亦然在江邊坐了好久,江上水波盪漾,漣漣水花像是對岸的眷念,輕輕拍打着河岸又緩緩退去,如同對愛人溫柔的撫慰。
他突然想起夏青伶,那個爲了快點告訴他消息,把腳摔破摔腫、那個爲了救他“被抓”,四處奔走求救、那個爲他不被冤枉,膽小卻又孤勇的女子。
她是那麼的柔弱,卻能爲他那麼的勇敢和堅強,林亦然心中一暖,滿是被溫柔充盈的幸福感。
他想給夏青伶打個電話,告訴她跟羅祥談好了,問問她現在的情況?
可當他拿起手機,腦海裏馬上蹦出陸敏的影子,又覺得有些愧疚,至少現在,他的心裏還沒有騰出地方。
她又想到陸詩琪,那個如精靈一般的女孩,看似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卻總也在不着痕跡的寬慰着他,帶他走出迷霧一般的森林。
他有些煩亂,明明心裏被幸福充盈着,卻又感到滿滿的歉疚,對陸敏、陸詩琪,對夏青伶都是一樣,他甚至有點覺得,愧對了全世界。
他把手機放回包裏,心想今天也有點晚了,夏青伶那邊回頭再說。
明天還得跟王曉好好說說,王曉那麼看重他,對他也確實很不錯。
他感到爲難,但定好的事情,他決定狠心也要回去辦。
他把電話打給了李非,大概說了下回羅爾的事情,李非大喜之下,非要跟他慶祝慶祝,林亦然也心頭煩亂,便約了李非喫宵夜。
這一晚,兩個人喝的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