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爲她對季塵的恨意消退，而是因爲她也同樣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她不是季星兒，她沒有被強行抹去記憶。
所以她和季塵在一起生活的那段時間，對方是怎麼樣的溫柔體貼，她都是記在腦子裏的。
那是包括她的所有族人在內，唯一一個陪了她多年，願意跟她聊天，給她講故事，和她說着那些虛無縹緲的夢想的人啊。
他到底是怎麼樣的溫柔，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只不過之前的仇恨實在是太深，滅族的痛苦讓她根本沒辦法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可現在重新去回憶那些過往，再聽到這個光球的說法，她也忍不住的在心裏問了自己，難道那些事情，真的不是季塵做出來的？
可是自己看到的又是什麼？那一幕畫面溫靈玉記了千百年的時間，她從來都沒有忘卻過一次。
屍山血海之中，季塵手裏握着靈族聖器。他擡起頭，就那樣遠遠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毫不猶豫的割斷了族長的脖子。
這是她親眼看到的東西，又怎會有假？
攥着長劍的手指越發的用力，溫靈玉脣瓣輕顫，她說：“我……我沒有冤枉他，是他做的，我看到了。我問過他，他也承認了。那還能有什麼隱情？怎麼可能是我誤會！”
說到最後，她好像又找回了一些信心。
攥着長劍的那隻手也不再顫抖。
深吸了一口氣，溫靈玉說：“沒錯，我沒有誤會！就是他背叛了我，我記憶沒有出錯，我也沒有失憶，我不會像季星兒那樣不分好歹的！”
被她點到名字，季星兒滿臉憤怒，卻又無從反駁。
那光球倒是悠哉悠哉的應了一聲：“這句話我記住了，你現在的樣子，我還給你錄下來了。等你跟她一樣的時候，我還能給你放個重播。希望你到時候還能保持現在這個狀態，別哭喊着髒了我宿主的路！”
溫靈玉冷哼一聲。
像是爲了證明自己的正確，她再一次擡起頭，定定的看向那還在展示畫面的屏幕。
…
不得不說，季塵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天才。
哪怕是靈力換成了魔氣，他也還是在很快的時間裏，就完全的掌控成功了。
兩個人在一起相處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平日裏沒什麼事情，除了修煉之外，季塵就給溫靈玉講述他之前的生活。
比方說那個豬圈，也比方說那個教會了他醫術的婆婆。
聽到豬圈的時候，溫靈玉氣的不行。
她拍着胸脯說，如果有機會離開這裏，自己一定會幫季塵出氣，去把那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家族解決乾淨。
可說完以後，她又意識到自己似乎永遠不能離開這裏。撇了撇嘴，乾脆將問題放到了第二件事情上面。她說：“季塵，你說的那個聖姑，她教你的那些東西，你現在還會嗎？”
季塵點頭。
婆婆教她的每一樣功法，他都牢記於心。他把婆婆當成了自己的親人，又怎麼可能會去忘卻。
見到溫靈玉滿臉好奇的樣子，他也沒什麼保留，當即就給對方展示了一遍。
婆婆的武器是靈力化成的金針，不管是攻擊的時候，還是治病救人的時候，用的都是這個東西。
季塵之前試過，那確實是有一種神聖的感覺。
可是這一次的針化出來，他就猛的又收了回去。
黑色的針周圍還纏繞着黑色的魔氣，怎麼看怎麼不吉利。這種玩意兒，完全就不是治病救人的東西，再用出來，就像是玷污了婆婆的功法。
畢竟是朝夕相伴了這麼久，溫靈玉看得出來季塵心裏在想什麼。她歪了歪腦袋，開口說道：“季塵，你現在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魔修了，靈脩的那些東西，你沒辦法繼承下去了。如果我猜的沒錯，聖姑教你的那些治病救人的法術，都是用自己的靈力來運作的。所以很遺憾的告訴你，你可能沒辦法變成第二個醫神了。因爲你體內的魔氣去別人身體裏運作一番，人家可能就被你弄死了。”
季塵低下頭，沉默不語。
他有些迷茫，也有點不捨。
這不就相當於婆婆的傳承真的消失在了他這裏嗎？
他辜負了婆婆。
季塵攥緊了拳頭，卻又無能爲力。
而就在他自己鑽牛角尖的時候，溫靈玉卻習慣性的又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她說：“季塵，我早就發現你不怎麼聰明。好在你師尊我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以後你有什麼想不通的事情，直接問我不就好了嗎？”
季塵不解的看向溫靈玉，難道這件事還有解決的方法？
季塵承認，自己在這方面，確實是沒有多麼的聰明。
可他還是覺得，溫靈玉說的似乎是有哪裏不太對勁。
撓撓頭，季塵認真問道：“師尊，如果是這般，是不是你也應該問我叫師尊才……哎喲！你怎麼又打我啊？”
溫靈玉收回的那隻剛剛敲了他腦袋的手。
反正只是輕輕的磕上一下，她也知道季塵是故意反應劇烈，其實不痛。
抱着胳膊仰着下巴，溫靈玉仗着自己身高的優勢俯視着季塵。她說：“當然要打你，誰讓你不知道尊師重道，還亂了輩分！我是師尊，你是徒弟，這就是不能改變的事情！就算你教給我功法，我也應該是聖姑的徒弟纔對。你還是我徒弟，明白了嗎？”
季塵眨眨眼。
他想到了之前婆婆告訴他的那句話：女人是一種不講理的生物，所以當她們開始不講理的時候，如果是陌生人，直接遠離就可以了。而如果是自己親近的人，那就順着她，她就會很高興了。
之前在對待季星兒的時候，季塵一直都是貫徹着這套理論。效果也非常明顯，季星兒非常受用。
所以此時此刻，季塵也只是愣了幾秒，就朝着溫靈玉笑了起來，點點頭，他說：“好，師尊說的都對，季塵謹遵師尊教導。”
果然，他這麼說完，溫靈玉就笑的更開心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溫靈玉教季塵靈族的那些功法祕術，季塵就教給溫靈玉那些行醫救人的方法。
兩個人在學習方面都有天賦，所以對方的那些知識，他們沒用多長時間就完全記在了心裏。
溫靈玉本來就是個溫潤善良的性子，所以她很喜歡季塵教給她的那些東西。
而季塵在一遍遍反覆研究靈族的功法後，卻有些詫異的朝溫靈玉問道：“師尊，靈族不是從未踏出過這片區域嗎？那應當是不會有對手和敵人才對啊？”
溫靈玉點頭：“至少從我出生開始，一直都是這樣沒錯。”
季塵更不解了：“既然是這樣，爲什麼靈族所有的祕術，都是那些成羣殺人的功法呢？就你教我的那些來看，只要是使用者願意，只要是修爲夠高，隨便一個拿出來，都是能大殺四方，屠城滅國的存在吧？”
溫靈玉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沒想到你這麼快就發現了，你果然在學習功法的方面是個天才。你說的沒錯，這確實是屠城滅國徵殺四方的功法，因爲是很久很久以前創造出來的。根據靈族的古籍記載，幾千年前，靈族就靠這些功法毀天滅地，成爲了整個世界最強的存在。但是樹大招風，沒過多久，就被羣起而攻，然後瀕臨滅絕了。”
季塵瞬間瞭然：“所以後來你們就一直留在這裏，沒有再出去過了？”
溫靈玉點頭：“這也是老祖宗立下來的規矩，當初似乎是有人幫他算過，如果靈玉再想出山，必定就是種族覆滅的時候。所以從那時起，這些功法就只有聖女一個人能學。學來不是爲了徵殺，是爲了在別人入侵的時候，保護族人。至於那個山洞裏的法器，他們說是當年那個君臨世界的族長用的武器。只不過具體是個什麼武器，還沒人知道。”
說到這裏，溫靈玉停頓了一下，又笑了起來。她說：“不過現在很好，靈族上下所有人都對外面的世界，沒有那麼多的期待和慾望。大家誰也不想出去，所以老祖宗算的那個命運，至少也不會砸到我們頭上。以後季塵你要是離開了這裏，你也記得慎用我教給你的那些。畢竟屠城滅國，到底不是好事。”
季塵點頭：“我知道了。”
他嘴裏這麼說着，又看了看山下的村落。
溫靈玉是個與世無爭的性格，這他是看出來了。所以徵殺四方、覬覦權利的事情，溫靈玉絕對做不出來。
可她做不出來，別人真的也做不出來嗎？
看多了人們的貪婪和瘋狂，季塵再看那一片村落，心中莫名就多了些不好的預感。
溫靈玉在他身邊，湊過去看了看他的臉，有些好奇問道：“季塵你在想什麼？”
“沒，”季塵搖頭，“只是在想，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意外，我也學會了這些東西，我會保護師尊的。”
溫靈玉噗嗤笑了出來，她說：“哪用你來保護？我是你師尊，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保護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