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
就算是他做好心理準備，突然讓他換命，他也着實是有些沒辦法答應。
他承認十年相伴，他已經把小姑娘當成了自己的妹妹。但是如果他死了，道士又聾又啞還瞎了眼睛。那妹妹誰來保護？妹妹本人又願意看到這結果嗎？
而一旁的道士也反應過來，拉着季塵的手就要帶他離開，一邊走，他一邊咬牙說道：“不治了！如果要用你的命來換，我會跟念卿說清楚，這病哪怕一輩子都留着，也堅決不能治了！”
道士說的非常乾脆，他根本就沒有給季塵拒絕的機會。拉着人快步走到了門口，反而是剛剛還趾高氣揚的要和他們做交易的那個老人先改了口。
甚至不管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幾人身邊，他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着，然後賠了一個笑臉說道：“各位上仙，咱們有事都是好商量的。我知道你是爲了救你女兒，這是多麼偉大的父愛啊！如果我開價太高的話，也是玷污了你對女兒的愛，這也不太合適，你說對不對啊？”
道士滿臉冰冷，根本沒有回答他的這句話。
那老頭倒是也不覺得尷尬，輕咳了一聲，他又繼續說道：“所以我想了一下，我剛剛確實是有些不要臉了。要不然這樣子，我只要他二十年的壽命，不要太多，可以嗎？你們都是修真者，應該也明白，你們這種修爲的人，一活就是成百上千年。二十年對於你們來說，也就是彈指一揮，有些人閉關一次都要百年，這不重要的。”
他這樣說着，季塵一時間也有些猶豫。
對於他這個年紀和修爲來說，二十年對他而言，確實不是什麼長久的時間。
他擡頭看向身邊的道士，卻不想那道士冷笑了一聲，明顯是已經看穿了對方的把戲，他說：“如果答應你，你帶着我家這孩子上了陣法，那到底取的是二十年還是二百年，我又怎麼會知道呢？”
老頭被他這一句問的啞口無言。
顯然是被道士戳穿了他隱藏起來的心思。
道士眯了眯眼，目光中的憤怒越來越多。
攥緊了季塵的手，他說：“季塵，你看清楚你眼前的這個人。你自己出去接觸這個世界的時候，會遇到很多類似的人。他們看起來很純良很友善，說出來的那些話似乎是也都挺好聽。但不過都是一羣披着人皮的怪物，心已經黑透了，你不能對他們太過客氣，也不能完全相信他們所說的那些漂亮的話。”
那老頭被說的有些尷尬，但或許是因爲太過擔心自己的生命問題，他倒是並沒有去和那道士爭辯什麼。
季塵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在看人這個方面，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沒有什麼天賦。
他太容易輕信別人。
或許就像是蘇魅說的，他應該學會如何去做一個壞人？等到什麼時候，他的心和那些人一樣黑了，他或許也就不會再被人騙了。
季塵搖了搖頭，將這種奇怪的想法從大腦中驅趕了出去。
那老頭臉上的尷尬越來越多，他說：“要不我可以立血誓保證，我……”
後面的話沒有說完，道士已經嚴厲的將他打斷，他說：“不行，只要是跟壽命有關就別想。除此之外，別的東西可以考慮，否則這交易就用不着進行了。”
那老頭也看得出來，如果自己再不做點什麼的話，這送上門的生意，就真的會錯過了。
用力的咬了咬牙，他終究是開口說道：“這樣行嗎？我不要他的壽命，我只要他的一些生命力就夠了。這個對他不會有任何的損害，但是能讓我再多活一段時間。他恢復一段時間，他也能全部恢復到正常，但是對我而言，這東西是能救命的。”
道士冷笑一聲：“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嗎？”
“你當然是可以相信我啊。”那老人說道：“只是拿走他的生命力，他臉上都不會出現任何的褶皺。如果是拿走了他的壽命，他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下去，你能看得出來。如果我真撒謊了，你就殺了我，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他這麼一說，那道士有些猶豫了。
季塵也皺眉思考了一會兒，似乎是聽到了腦海中的什麼聲音，他臉上糾結的表情突然就變得放鬆了起來，他說：“道長，可以聽他的。他或許會奪走我一些壽命，但是爲了讓你看不出來，他不會奪走太多的，所以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只是念卿這情況……真的就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治了嗎？我的意思是說，沒必要你來，也沒必要是我。我曾經認識一個故人，她告訴我，該狠的時候，狠一點也沒問題的。”
老頭立刻點頭：“如果你們能找來別的替罪羊，當然也沒有問題啊。給誰交換我是無所謂的，反正只要有材料，只要你們給我報酬，我隨時都能滿足你們的要求。”
道士皺眉，毫不猶豫就選擇了拒絕，他說：“如果找來的是一個善人，那我相當於是給我女兒造成了一份罪孽，這是欠了一個因果，她日後必定要償還。而如果我找來的是一個惡人，那讓我女兒換上惡人的聲音和聽覺，我覺得這是對她的一種侮辱，還不如不做。所以就我本人最合適，不需要去找別人。”
話音落下，他又看向身邊的季塵。語氣格外的堅定，他說：“季塵，在這件事上，你也不需要勸我什麼。這是我自己做好的決定，不需要任何人來勸，勸了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所以你還是老老實實的看着，不要再費口舌了。”
季塵在身側攥緊了拳頭。
他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有發出聲音。
一種莫大的無力感，將他整個人包裹在了其中。
他沒辦法治療顧念卿的情況。
他確實是無從勸說。
看到這一幕，那老頭倒是高興極了。興奮的搓了搓手，他說：“那看你們這個意思是同意了？我要先收報酬，然後才能幫你解決你女兒的問題。那男娃你跟我過來，我現在就去佈陣！”
老頭說着，高興的朝着後院跑了出去。
季塵本來是打算直接跟上，肩膀卻被那道士輕輕的拍了兩下。
季塵回頭。
道士臉上的神色有些凝重，沉默了半晌，他纔開口說道：“季塵，我對不起你，也謝謝你。”
季塵搖了搖頭。輕嘆了聲道：“我沒有付出太多，我只是想說，我剛剛的那些話，道長不如再考慮一下。如果你不想動手，我來動手找人，也是無所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