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放鬆了許多，她冷笑一聲道：“法陣裏面困着的那個妖女，你口口聲聲說我欠了季塵的。我承認在我被他帶出皇城的那十年裏，他確實是待我不薄。可是你也看到了，諸位都看到了，真正爲我付出的人是我師尊。季塵他充其量不過就是個口頭付出罷了，他還得到了我師尊所有的修爲，賺的人是他，他拿了我師尊那麼多的修爲，他對我好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說到這裏，她想了想措辭，又補充道：“這個叫還債，也屬於理所當然。畢竟我師尊用那麼重的禮拜託他來照顧我，他要是照顧不好我，他纔是畜生。”
她這樣說着，似乎還覺得自己說的挺對。
腰桿挺直的同時，女帝臉上那種呆滯的表情，也終於重新恢復到了平日的高傲和冷靜。
只是這一次，身邊人看她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那樣崇拜。反而是充滿了不屑和鄙夷，還有些藏不住的厭惡。
就連一直和她站在相同陣營，沒有反水的冷沐清，在聽到她這番言論的時候，也忍不住開口說道：“女帝，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季塵答應替你付出代價的時候，他並不知道道士實際是怎麼想的。你們這十年的相處，你什麼也沒給過他，他什麼也不欠你的，他願意這樣對你，已經是把你當成了他的家人，他的妹妹，這就是他對你好的體現。我是覺着，從他答應替你付出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欠了他了。”
冷沐清的這番話，讓周圍看過了那些記憶的修真者們，紛紛點頭稱是。
季塵在他們眼裏，確實是個惡人。但是記憶到這裏爲止，他也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善人。
和顧念卿以及那道士一起在山上相處的十年，雖說是平平淡淡，可三個人臉上幸福的笑容都是真的。
顧念卿的父母根本是忘記了還有這個女兒。
他們對她不管不顧，甚至不曾相問。
只有季塵和道士沒把她當做累贅，反而是把她當成了家人。那種溫馨又體貼的感覺，裝是沒辦法裝出來的。
蘇魅的蛇身動了兩下，擡頭看向了女帝的位置。她說：“我倒是覺着，冷沐清她也說錯了。你是從他把你帶出皇宮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欠着他了。不管他這次願不願意替你付出，你都欠了他太多。如果不是他，你說不定早就被家裏的姐姐給弄死了。你居然還覺得是他欠你，你是有多不要臉？”
“我不要臉？我只是看的比較通透罷了，”女帝冷笑，絲毫沒有任何要醒悟的意思，她說：“就算是沒有季塵，我師尊也會帶我離開皇城。季塵他不過就是因爲惦念着我師尊的功法，想要拜師學藝，所以一直跟着罷了。他就是這樣的人，有利可圖的時候，他纔會覺得別人很重要。而這所謂的重要，都是裝出來的。這我比你們誰都清楚！”
她說着，眼底又閃過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落寞。
沉默了片刻，又重新恢復到了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口中卻喃喃說道：“如果他真的覺得我很重要，就不會突然拋下我，自己一個人離開那麼久了……”
而屏幕之中，季塵已經被老人的話說的愣在了原地。就像是被雷劈中了身體，他搖晃了兩下，猶豫問道：“你……在跟我說笑吧？如果是道長跟你做了交換，爲什麼我的頭髮會變成這樣？我……”
“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你的身體暫時沒辦法承受這麼高深的修爲，所以出現了一些排斥的反應而已。”老人打斷了季塵的話，語調平靜道：“不過你體內的血還真是個好東西，不管進入了多少修爲，它都能用最快的速度轉化成你自己的力量。如果你不相信的話，你可以自己感受一下，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騙你了。”
季塵當然也知道這種方法。
實際上在老頭最開始跟他說結論的時候，他就已經下意識的探測了自己的情況。情況也確實是和老頭說的一模一樣，他擁有了道士所有的修爲，加上他自己原本的那些，他現在的實力就是天下第一。
他還去發問，只不過是不想相信這些都是現實罷了……
低頭沉默，過了很久，季塵擡頭朝那老頭問道：“道長的屍體在哪裏？你說你換走了他所有的生命，那他的屍體應該……”
“他讓我替他燒了。”老頭回答的乾脆利落，他說：“那老道士說，如果你們看到了他的屍體，一定會覺得難過的放不下。所以還不如一把火燒個乾淨，塵歸塵，土歸土，也省得你們麻煩着去給他找地方埋了。”
季塵聽到這種說法，他再一次愣住了。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那道士能說出來的話。
他做了決定的事情，就不需要別人的意見。從最初開始就是這樣，一點都沒有任何的改變。
季塵呆愣的站在那裏，過了很久，也沒有再說出來一句話了。
那老頭倒像是看多了人間百態，淡定的不行，他說：“小娃，事情就是這個事情，我已經跟你說清楚了。你留在我這裏，也沒有什麼意義，還不如趁着你那妹妹沒醒過來，趕緊帶着她離開的好。畢竟我這人啊，年紀大了。我可懶得去哄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季塵攥緊了拳頭。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該怎麼做。
就像是道士說的那樣，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即使是他死了，即使是挫骨揚灰，那都是他自己的決定，別人沒資格去判斷對錯。
手指在身側捏的生疼，就這樣沉默了很久。季塵終究是吁了口氣，重新看向老人，他眼底的光芒也變得平靜了很多。咬了咬牙，他緩聲問道：“關於季家的事情，我還有一些想請教一下。”
老人點了點頭：“我現在心情好，你隨便問，我都可以免費告訴你答案。”
季塵立刻問道：“我想問季星兒，季星兒她……她最近過得好嗎？”
“她啊？她如果還活着的話，當然過得好啊。”老頭笑了，他說：“她可是季家主人最重要的材料呢，在被使用之前，所有的好東西都是她的。她會最健康最快樂最完美的長大，因爲這樣，她才能變成最好的材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