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裏酒肆林立,茶幌飄搖,街邊支着零散小攤在賣喫食,街上行人不斷。
邊境雖比不得京城繁華,倒也尚算熱鬧。
朗霽幾人偷溜出軍營跑城裏來喝酒,順帶把瑤雙也捎上。
被朗霽填鴨式地餵養這麼段時日,早已成了個胖妞的瑤雙,此刻正窩在朗霽懷裏睜着大眼睛東瞅瞅西看看,好奇得很。
見路邊支着個賣石榴的小攤,紅碩的果實成雙成對壘在上面,瑤雙指着石榴,眼睛直直盯着朗霽。
幾個大漢被萌得心肝一顫一顫的,恨不得把天下所有好喫的好玩的都拱到她面前。
陸六郎搶先跑過去問攤主:“石榴怎麼賣啊?”
“俺這石榴個大肉甜汁多,保證您吃了下次還來找,一對也就十文錢。”石榴小哥提溜起早已用稻草捆好的一雙石榴,自賣自誇道。
“怎地一個不能賣?”
“也可以的。”
“那我要這個。”陸六郎指着其中個頭比較大的。
“好嘞,一個是七文錢。”石榴小哥動作麻溜地解稻草。
“等等,那我要這個小的,三文錢是吧?”
“……兩個買比較划算,單個只能算七文錢。”
“小的也是七文錢?”
“那……那您可以挑個大的。”
“兩個十文,算單個的話頂多五文!算了算了,你給我挑個個頭中等,值五文錢的。”
石榴小哥:“……”
朗霽跟王小乙等人在後面笑瘋了,趕忙上前勸他:“六郎啊,咱買兩個,一個七文,剩下的一個不才三文?不虧嘛!”
“不,就沒聽過買東西一定要成雙成對!今天不賣五文,我還就不走了!”
王小乙拍了他後腦勺一掌:“你這小子,又犯渾!”
……
最後還是小哥妥協下來,挑揀了一個頭中等的石榴,賣給陸六郎五文錢。
陸六郎直接把石榴遞給瑤雙,小姑娘抱着比臉還大的石榴上嘴就啃,朗霽都來不及阻止。
原本要去酒館喝酒的幾人,經過一處姐兒館時,不約而同地腳步拐了個方向,喫起花酒來。
幾人圍着圓桌而坐,一人邊上一個美嬌娥伺候着。
朗霽給瑤雙夾了一大塊牛肉,讓她慢慢抿着,自個擡起桌上酒杯正要喝,只見旁邊的姐兒胸口緊緊挨着自己手臂,嬌滴滴道:“官人長得真俊,看着不像本地人?”
朗霽皺眉望了眼臉上塗了層厚厚脂粉的姐兒,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啪”地一聲拍在桌面上:“斟酒吧。”
朗霽十歲開始便被他那愛裝風流的二師兄帶着出入各種風月場所,京城三大行首亦把他師兄尊爲座上賓,可謂閱盡美人無數,對於這些人的風月手段早習以爲常。
大家沒有留意朗霽這邊的動靜,孔少安摟着個姐兒哈哈笑着:“有人伺候喫酒可真美啊!”
“是呀,趁着還沒娶媳婦,咱們就得多享受享受,要是娶了個母大蟲回家,這日子就可望不可即咯!”
“哈哈哈……”
“你才娶母大蟲呢!可別咒俺,俺要娶溫溫柔柔的美嬌娥!”
“我要娶個會持家的,好好幫我孝敬父母,咱常年在營子裏,也沒能回家幾回。”
“老人常……常說……娶妻當娶賢,我……我也這麼覺得……”陸六郎在一旁坐立不安,第一次喫花酒,被姐兒摸了一下手便鬧得滿臉通紅,說話吞吞吐吐的。
瑤雙啃完手中的牛肉,伸出手去掰朗霽手中的酒杯,朗霽無奈:“想喝酒?”
幾人看熱鬧不嫌事大,開始起鬨:“朝光兄弟莫要小氣,就給小姑娘一口嚐嚐。”
朗霽端着酒杯喂到瑤雙嘴邊,只見小姑娘抱着朗霽雙手,伸出小舌頭舔了一口,頓時被辣得五官都皺到一起,不停吐舌頭,引發一羣人大笑。
小姑娘不樂意了,開始抓着朗霽的頭髮哭鬧起來,朗霽瞪了衆人一眼,抱着小姑娘耐心哄勸。
秋風拂起,無定河邊芒花飛白,刺激得瑤雙不停打噴嚏,朗霽誤以爲瑤雙冷着了,掀開衣領把她兜了進去。
小姑娘臉頰薰紅,扭扭身子調整個舒服的姿勢,迷迷瞪瞪又睡了過去。
幾人擎着一盞燈籠,腳步微晃,勾肩搭揹走到營寨後門,發現寨門緊鎖,尋了一遭愣是沒看見放哨的。
王小乙拍了拍腦門:“奇怪,明明跟小李叮囑好了幫我們留門,今晚確實是輪到他值守呀。”
孔少安醉醺醺問道:“會不會……會不會是你弄錯值守的日子啦?”
“不會不會,我精着呢!”
胡永:“那現下怎……怎麼回事?”
朗霽上前拽了拽木門,確實上了門栓。
王小乙半蹲在瞭望樓下,小聲呼喚着:“小李兄弟……小……小李子……快來給你爺爺開門!”
“這小……小子該不會想搞我們吧?呸——”胡永朝地上吐了口口水。
孔少安忽然大聲起來:“快出來!開門吶!”
陸六郎趕緊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按蹲在地:“你不要命啦!一旦被逮住屁股得開花!”
言罷幾人皆喫喫笑起來。
朗霽雖也吃了不少酒,到底酒量比其他幾人深些,此刻便提議道:“我爬進去開門?看着也不算高。”
暈乎乎蹲在地上的四人齊刷刷衝其豎起大拇指:“兄弟高義!”
朗霽被這麼一誇,把瑤雙塞給陸六郎,輕飄飄跑去爬門,第一腳滑了下,穩了穩神,朗霽三兩下便爬到木門之上,衝着底下幾人露齒一笑。
結果另一隻腳踩空,直接摔了進去。
一羣士兵提着紅纓槍直接架在其脖頸上,朗霽瞬間酒醒。
王小乙等人還不知門內發生何事,認爲朗霽成功爬進去了,拍着門叫喚:“快開門呀,可冷死爺爺了!”
話音剛落,寨門被從裏打開,王小乙揣着手弓着腰走路,一頭撞上吳革圓滾滾的肚子。
“我倒以爲是哪幾位爺大駕光臨寒寨!”
幾人察覺有異,擡頭定睛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深夜的主營燈火通明,朗霽幾人被押至帳前。
吳革瞟了一眼陸六郎懷中正呼呼大睡的女娃娃,嘖了一聲:“有人舉報說你把女兒養在營裏,我原本還不信,現在倒好,人贓俱獲!”
“哦對,還得加一條,擅自離營!簡直視軍規如無物!”言罷揮了揮手,“把這幾人帶下去,一人打二十軍棍。”
惹了事也不知道擦屁股,還鬧到別人來舉報,吳革都不知道怎麼說這羣人才好,現在衆目睽睽之下,不按軍規處理都不成。
“那個小李還是小趙的,也拉出去一併打了。”
幾人從被逮住便一言不發,總歸逃不了一場懲罰,不如乖乖受了,還好營裏都是老熟人,下手也知道分寸。
朗霽擡頭道:“稚子無辜,放了小姑娘。”
吳革撇了他一眼,咋地他還能對個孩子下手不成!於是讓親兵把瑤雙抱走。
“這孩子也不能再養在營裏,我不管真的是你女兒還是假的,總之明天就把她送走,把這當什麼地兒了!”
頭疼!
經過今日一遭,營寨裏頭小姑娘確實留不得了,還得找個好去處纔行,接着想到舉報之人,朗霽心思一轉,準備炸一炸吳革。
“劉肆那小子敢把這事抖摟出來,看我不揍他一頓!”
吳革聞言指着朗霽大聲呵斥:“怎的?自己做錯還不讓人說?人家纔是‘高義’之士!你要是不鬧出這些來能被罰?”
果真是他!
朗霽冷笑着站起身:“罰,這就去領罰。”
罰完再好好收拾收拾那傢伙。
吳革看着朗霽背影直皺眉:“嘿這小子,邪門,真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