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夫人在上 >第36章 歉意
    點點殘荷在風中輕輕搖曳,廊下之人閉目養神,手中的摺扇也同殘荷一般輕輕晃動着,無風,卻顯得一派悠閒自然。

    腳步聲由遠及近,停至他的身後,而後一女聲響起:“主子,已打聽到了,人的確已被驍定侯府擒住。”

    “嗯。”

    男人緩緩睜眼,嘴角帶着天生的淺淡笑意,一雙極媚的狐狸眼中精光流轉。

    他的聲音慵懶:“小紅啊,那陸二小姐的傷如何了?”

    站立着的女子身形明顯一僵,咬牙切齒地回:“沒什麼大礙,驍定侯也定不會叫陸二小姐有什麼事的。”

    唐如朔點點頭,叮囑道:“多盯着些,畢竟改日便要拜訪了。”

    嶽月紅應下。她又欲言又止老半天,終於還是說道:“我說主子,能別叫我小紅了嗎?土死了。”

    唐如朔“嘖”一聲:“哪土了?我覺得甚是好聽呢。”

    嶽月紅無言以對,轉而問道:“主子此前才被驍定侯府趕出來,現下又要去嗎?”

    “啪”的一聲,唐如朔把扇子收了起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向嶽月紅:“什麼叫趕出來?我那是不惜得跟那個粗人計較。哪有這樣的待客之禮?甚是野蠻。”

    嶽月紅稱是:“那驍定侯一看便是不好相與的,主子又何必再去碰那硬釘子?”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唐如朔搖頭晃腦,摺扇輕拍掌心,“這點小小屈辱我還是可以承受的。”

    片刻後唐如朔又說道:“這陸二小姐的消息倒是靈通……你此番幫了她,想來有什麼事,她也定會幫幫我們。”

    嶽月紅沉默一會兒:“是我,不是我們吧,主子?”

    唐如朔便又“嘖”一聲,蹙眉訓斥:“我真該好好教教你們‘忠’字如何書寫。榮辱一體可聽過?她知曉我是你主子,還能拒了我不成?”

    嶽月紅點頭,表示瞭解。

    唐如朔又自言自語一般:“這驍定侯如此難搞,若非我手眼通天,哪有這麼簡單。”

    嶽月紅掀起眼皮瞄他一眼,有些嫌棄地又挪走了目光。

    日頭西斜之時,驍定侯府中,一行人正往幽竹院內陸續搬着東西。

    聽聞動靜,歡歌連忙跑出來,看見大箱小箱的,問來人:“這是何物?”

    “喲,歡歌姑娘好。”楚蓮作個禮,回道,“我們也不知呢,是主子讓送來的。”

    此時陸知酒也攙着秦老夫人走了出來,歡歌上前稟報:“姑娘,說是侯爺讓送來的呢。”

    說話間,楚雲都便從院門進來了,他手中還捧着一錦盒。

    待到走近,他先看了看陸知酒,隨後便向秦老夫人作揖行禮:“外祖母,休息得可還好?”

    秦老夫人笑笑:“甚好,多謝驍定侯關懷。”

    “侯爺,”陸知酒問道,“這些箱子裏是什麼?”

    楚雲都似乎難掩欣喜,回答道:“是獻予外祖母的東西。楚蓮,打開看看。”

    楚蓮得令,叫人將三四個大大小小的箱子都打了開來,只是待看清裏頭是何物時,他便有些猶疑,卻還是退開了身。

    陸知酒和秦老夫人立於階上,把箱內物品看得清楚。

    陸知酒攥緊了袖口,臉上的笑意也不太自然了。

    楚雲都滿意地看了一眼,朝着兩人說道:“這些古董器物年代久遠,想來還算有些價值,擺在屋中也可以勉強觀賞,若是外祖母不嫌棄,還請收下晚輩的這份心意。”

    楚雲都話畢,又將手中的錦盒打開,裏頭正躺着一枚金梳:“此物也乃新得的佳品,特此奉給外祖母。”

    陸知酒有些想打斷楚雲都,卻實在是不合時宜。此時秦老夫人已然面色沉沉,似是說什麼都不太管用了。

    只見秦老夫人笑了笑:“驍定侯有心了,不過,老身恐是無福消受。”

    楚雲都聞言一愣,笑意僵在臉上。

    秦老夫人又說道:“老身身份卑微,也不敢攀親道故,倒是擔不起驍定侯的一聲外祖母。”

    秦老夫人微微側頭同雲嬤嬤說道:“我乏了,代我向驍定侯道謝,遣些人幫侯爺將這些禮送回去。”

    這是……爲何?

    楚雲都發現自己有些看不明白,只心下驚疑不定,失了反應。

    陸知酒喚道:“外祖母……”

    秦老夫人不多言,拉了她便往屋內走去。

    被迫離開時,陸知酒回頭看一眼,只見楚雲都神情空白,捧着盒子站在原處,似是不知所以。

    歡歌與喜言面面相覷,只得上前,當真要上手收拾起來,喜言還是問道:“侯爺,這些……”

    楚雲都垂下手,輕聲回道:“送回去吧。”

    不多時,才擡進幽竹院的大箱小箱,又原封不動地朝主院的庫房擡去。

    日頭落下,夜色侵襲。

    驍定侯府內寬敞的演武場上,凌厲的劍光層層疊疊,臺上的兩個身影激烈對抗着。

    一個身影抵抗良久,終是不敵,漸漸敗退下來。

    謝意舉劍抵擋楚雲都的攻勢,氣喘吁吁:“主子,我實在是不行了。”

    楚雲都眉眼間冷厲,見他告饒,終是收起了攻勢。

    只是他卻並沒有停下的打算,轉身便開始自顧自地練了起來。

    謝意雖是極累,卻更憂心楚雲都,問道:“主子,都很晚了,要不明日再練吧?”

    楚雲都沒回話,即便是已不知疲倦地練了兩個多時辰,他似乎仍是精力充沛。

    謝意只得立在一旁靜待。

    又過了半刻,楚雲都收起劍,謝意以爲終於要結束了,只是還未等他欣喜,便聽自家主子說:“你先回去歇息吧,我過會兒便回了。”

    作爲貼身侍衛的謝意哪能只顧自己:“屬下等着主子。”

    楚雲都卻不耐:“讓你回便回,廢話這麼多。”

    謝意一噎,最後也只得抱拳退下。

    待人走後,楚雲都擡起頭來看了看今日的月色。倒是不錯,大概是因爲……快到十五了?

    他笑了笑,眼中卻沒有笑意。

    劍刃破空的聲音又再次傳來,一下接着一下,似是完全不需要喘息。

    夜晚本就靜寂,況楚雲都聽力極爲敏銳,腳步聲傳來時他的語氣便更是不耐,頭都未回:“說了讓你回去歇着了,怎如此多事。”

    來人沒答話,楚雲都也懶得再同謝意多說,本不想搭理,但怎知隨着招式轉身之時,卻不期然地見到了立於不遠處的陸知酒。

    他立馬收了招,劍風在空中劃出刺耳之聲,隨即又歸於靜謐。

    “笙笙?”楚雲都難掩訝異。

    陸知酒這才走近,拎着裙襬邁上演武臺的臺階。

    楚雲都立馬伸出手去拉她。

    今日雖有月光,可他未在此處點燈,小姑娘不比他夜間視物猶如白晝,該得步步小心纔是。

    陸知酒扶着楚雲都的手上了臺子,站在他身前望着他:“侯爺怎的這麼晚還在練武?”

    楚雲都垂下手,輕描淡寫道:“沒,左右睡不着,便練練。”

    陸知酒又問:“練了兩個多時辰,還沒累着嗎?”

    楚雲都有些驚訝:“你怎……”

    話還未出口,隨即他又想起,謝意走後不久她便來了,心中暗罵謝意多管閒事。

    陸知酒知他所想,解釋道:“我是在門口遇見謝侍衛的,不是他來尋的我。”

    被戳破心中所想,楚雲都垂下眼,不言語了。

    “侯爺,”陸知酒面露擔憂,“你昨日本就沒有睡好,今日還這般勞累,怎麼可以。”

    楚雲都道:“不累,從前比這累的時候多了去了。”

    陸知酒沉默下來,楚雲都手指動了動,有些猶豫地問道:“你呢,都什麼時辰了,不歇着跑這來做什麼?外……秦老夫人睡下了?”

    陸知酒抿抿脣,說道:“嗯,睡下了。”

    楚雲都點點頭,又垂首看向了別處。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月光溫柔地灑下來,照得他甚是好看。陸知酒靜靜看着。

    她心中有些微微的刺疼,片刻後低聲說:“我想着,趁今日還未過去,來跟你道個歉。”

    楚雲都身形一怔,回頭看她,她滿臉歉意:“外祖母今日所言,你莫要放在心上。只是老人家規矩多,並非針對於你。”

    楚雲都忙回道:“我未曾責怪秦老夫人,是我不懂規矩……雖然我還不知爲何……”

    陸知酒嘆口氣,告知與他:“送禮不好送些古物的,年長之人會有些忌諱其上附着着不知哪朝哪代的邪物。還有那把金梳……我家從商,更是聽不得‘輸’,況且還是‘金輸’。”

    楚雲都此時才恍然,後知後覺:“我、我不知……”

    “我自是明白你不知。”陸知酒安撫道,“只是下次若還有這樣的事,你先問過我罷?”

    楚雲都靜默片刻,點點頭。只是他神情之中的失落卻還停駐,看上去委屈又可憐。

    陸知酒將他的情緒盡收眼底,心中仍舊歉意盈盈,又說:“外祖母許久未見我,怕我過得不好,又道聽途說了不少不實之言,心下與你有隔閡……雲都,你莫要怪她。”

    “我沒有。”楚雲都急忙否認,不自覺朝她走近一步,“笙笙,我不會那樣想的,秦老夫人關心你,我明白的。”

    陸知酒看着他着急的樣子,沒忍住笑了出來:“人人都說你脾氣差得很,如今受了這般委屈,倒不見你生氣。”

    楚雲都眨眨眼,似乎不太服氣:“誰說我脾氣差?”

    陸知酒聞言,便又笑得更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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