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舊的木屋矗立在懸崖邊上,背靠斷崖,斷崖下是洶涌的大海,前方是一片稀疏的樹林,裸露的岩石凹凸不平,只有一條狹窄的車道能爬上這陡峭的懸崖邊。

    屋外狂風肆虐,洶涌的海濤拍打着斷崖,鄭勳瑟縮在狹小櫃子裏,短短的十分鐘被他熬成了一整個漫長世紀,他不停地按着手中的求救裝置,並祈禱着“狼來了”的故事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死神帶着鐮刀來找他了。

    “砰——!”

    粗暴的踹門聲差點破了他的膽,鄭勳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心提到嗓子眼,短短的幾分鐘,但卻活似熬過了漫長世紀,恐懼將他牢牢套索,死亡的腳步逐漸靠近,視財如命的他竟想到要用金錢來換取生命。

    當鬆散簡陋的櫃門被踹開後,他瞧見了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色長袍,像個醫生,也像個學者。

    只是他冷峻的臉沒有半絲情感,嘴角詭異地揚起,像是在笑,他確認似的問:“鄭勳?”

    近乎是冷酷的點名讓鄭勳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我、我可以給你錢,你要多少都可以!別殺我!”

    “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爲什麼要來殺你,那我們就別浪費時間了。”既像醫生又像學者的人溫柔一笑,那笑容能化開隆冬時節的冰雪,卻將冰雪刺骨的寒冷全部注入了鄭勳體內。

    “別、別殺我!”受死亡威脅的鄭勳猛地向前衝,暫時將死神推到。

    被撞的死神從容站起,臉上帶着冷酷又寬容的笑,甚至還帶着絲微寵溺,“我倒不介意你多跑一會。”

    簡陋木屋的所有出口都已被他封死,獵物不可能從他手中逃脫,相較於處理會動的獵物,他還是比較喜歡無法動彈的,不過,他此刻感受到捕獵的樂趣。

    鄭勳像落入大海中的船員,絕望又漫無目的地遊,眼前的小屋在大海的面前就是個小小弟,但絲毫不妨礙他在小屋內跑得筋疲力盡。

    死神在他的腳上套了鐐銬,無論他怎麼逃,都只不過是圍着死神徒勞轉圈,一身累贅肥膘更是縮減了他壽命的時長,死神慢悠悠地跟着他,他跑得氣喘如牛還是逃不過追捕。

    在生死一瞬,鄭勳賭上自己的性命,抄起手邊的摺疊椅朝殺手砸去,毫不意外,他臃腫的身體只有噸位,沒有力量。

    襲擊的椅子被格擋住,隨即被用力一扯,他爭不過那強悍的力量,鬆手後的下一秒,兇狠有力的摺疊椅換了個方向砸向他。

    鄭勳躲避不及,人隨着摺疊椅的方向倒下,腦袋被狠狠地砸破,頓時流血不止。

    這一幕出乎殺手的意料,淡漠的雙眼頓時變得冷酷殘忍起來,他討厭毫無美感的傷口,討厭隨便亂流的血液,記憶深處,那個渾身帶血,傷口沾滿泥土和碎草的男人又浮現於腦海,胃腔一陣翻涌,他忍不住乾嘔,如果不是這羣混蛋,他應該能有個平靜的人生,就是因爲他們的出現……

    他成了膽小鬼。

    一陣莫名的顫慄讓他兇狠握拳,所有的耐性被狂躁替代,他摸出口袋裏的注射器,注射內裝有透明液體。

    男人摘掉針管上的塑料套,如同醫師般嫺熟地按了一下活塞柄,散着寒光的針尖落了一滴晶瑩的透明水珠。

    死亡的恐懼扼住了鄭勳的喉嚨,越箍越緊,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了,他後悔來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屋外只有大海了浪濤聲。

    鄭勳吞了吞乾涸得滲出血腥味的喉嚨,就算眼前的男人拿着的是一把木倉,巨大的聲響也無法衝破海浪與狂風的重圍,更何況,他已撕裂的慘叫聲。

    在這裏,沒人能聽到他的求救,身旁沒有保鏢,只有他獨自面對冷血的殺手。

    “你、你爲什麼要殺我?”雖然鄭勳貪生怕死,但好歹也見過些世面,在危機來臨時,他懂得如何自保。

    冷酷的死神輕蔑哼笑:“別裝無知。”

    在死亡面前,只要能活命,裝孫子他都願意,“你、你好歹也讓我死、死個明白……”

    冷笑聲再次響起,“想用嘮嗑延長壽命?”平穩的腳步步步逼近,“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

    粘稠的鮮血將鄭勳半張臉染紅,那模樣相當驚悚,可他已經顧不得流血的腦袋,用沾滿血的雙手支撐着身體,以臀部發力,惶恐後退。

    “嗯?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無情的殺手又饒有興致地問了一遍。

    鄭勳磕絆了一下,哆嗦答:“殺、殺手?”

    殺手被他逗笑了,笑得相當溫柔,讓人不禁懷疑他是個人格分裂者,心底住着冷酷與仁慈,鄭勳已經被逼到了牆角,再無後路可退,渾身贅肉的他顫抖起來,活像一個“duangduang”搖晃的果凍。

    冷峻的男子在他跟前蹲下,臉上仍掛着溫柔卻冰冷的笑容,繼續耐心問:“在當殺手前,你知道我是從事什麼職業的嗎?”

    不管殺手願不願意承認,鄭勳延長壽命的小計謀確實是成功了。

    鄭勳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根冰冷的細針上,雖然他不知道針筒裏的液體是什麼,但很肯定那東西能要他命,“不、不知道……”

    “心理醫生,”他仁慈地告訴他,“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所以,你休想用那些拙劣的技巧騙過我眼睛,”男子臉上冰冷的笑意倏地消失,冷酷無情的臉陰森可怖,用毫無溫度的聲音宣判鄭勳的死刑,“現在,你帶着你的罪孽死去吧。”

    眼見對方不喫他那套,鄭勳也不裝無知了,直接攤牌,“你、你就是那個孩子?”

    森冷的笑聲夾着鄙夷,“哼,原來你還記得有個孩子?”

    “別、別殺我,我可以把所有錢都給你,別殺我!你父親不是我打的,是他們!我、我只是站在一邊!”

    “撒謊!”冷靜的殺手突然大聲怒吼,“我看得一清二楚,是你用轉頭敲碎他的腦袋!”

    霎時間,鄭勳瞠目結舌,他惶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如對方清楚記得他致命的襲擊,他也清晰記得,這小子當時已經昏死在路邊,不可能看見他的舉動。

    原來,那孩子當時竟還有意識?!可爲什麼當時在庭審時,法官並沒有宣讀這句證詞?從來沒人問過他:有沒有拿磚敲被害人的腦袋?既然他看見了,爲什麼沒對警察說?就算他再小,警察也不可能忽略他的證詞。

    鄭勳嚥了咽腥味濃郁的喉嚨,驚恐的眼睛像金魚般凸出,眼前俊朗的男子在他眼裏儼然成了個妖魔鬼怪,腦海中忽而生出一個恐怖的邏輯:小孩一直保留這重要的證詞,不對警方透露,目的……就是要親手將他們五人殘忍殺害!

    那張寫有歪曲字體的紙條再次浮現在眼前,鄭勳被這驚悚的想法嚇得動彈不得,從小混混混到城內有名富商,雖然他依舊貪生怕死,但也不是沒經受過風浪,見識過的骯髒齷蹉不比下水道的老鼠少,然而,這還是他頭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渾身冰涼。

    妖怪。

    眼前的男人就是個妖怪!

    “妖、妖怪?!”鄭勳驚愕地大叫,快要撐裂的眼球裝不下他的恐懼。

    妖怪溫柔一笑,毫不否認,“對。因爲你們這羣渣滓,我變成了妖怪,是你們毀了我的人生。”

    平靜的口吻夾着陰冷的怨恨,那雙幽深的眼睛閃着陰冷的怨恨夾着濃重的殺意,退無可退的鄭勳瑟縮在牆角里,緊張惶恐地吞着唾沫,心臟快要跳出身體。

    鋒利的針尖掛着極小的水珠,晶瑩剔透,鄭勳預感死期就要來臨,恐懼中,他似乎聽見了直升飛機的螺旋槳在盤旋,起初他以爲這是求生的本能在作祟,直到半秒後那聲響加強。

    鄭勳似乎比死神快一拍,大喜過望的他奮力從地上爬起,用這生都不可能再有的強悍力量再次將死神撞到在地。

    “救命——!救命啊——!我在這,這裏!”驚恐的呼救聲在木屋中迴盪,鄭勳積攢多時的氣息全都喊了出來,他倉皇狼狽地瘋狂奔跑。

    木屋入口出傳來破拆聲,鄭勳循着聲音逃生。

    門被破開,狂風帶着腥臭的鹹水味襲來,那一刻,鄭勳覺得那是生命的味道,暗黃的燈光下,兩個又狂又拽的壯碩男子威武站立,如同天降神兵,跟那天拿着消防喉管噴他時一樣,威猛霸氣。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的他涌出了感動的淚水。

    經不住狂喜的鄭勳被自己凌亂急切的步伐絆了一跤,撲着向前朝神兵猛磕頭,但用力過猛,給撲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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