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侑風半靠着橋欄,靜望着夏季的風物詩,這河邊的萬千煙火。

    “最近沒創作靈感。”

    煙花騰空奔放,花火持續亮晃着女子的臉。

    “但先生,我覺得你完美的形體能帶給我無限的創作熱情。”

    電話那頭,穿着浴袍的男人將剛緊綁好的腰帶又半鬆開,領口淺露出一點精實的月匈脯。

    透過滋滋的電流,他的嗓音環着耳渦,慢慢地沉入耳道深處。

    “好,我去接你。”

    -------

    船鉾前垂着一簾暈黃的明燈,燈面描繪着三勾玉的三巴紋、五瓣的櫻花紋,序然安靜,古典浮幽。

    一路穿過攢動的人潮,四巷盡染攤點烤香。章魚燒、大阪燒、炒蕎麥麪的香氣熱蓬蓬地撲拂而過。

    北川侑風只在攤點拿了一杯生啤酒。

    她就是衝着新鮮的生啤,纔來這個人多得要死的晚間集市。

    啤酒還散着冷氣,罐壁覆着薄霜。酒液冒涌着躥動的氣泡,爽利地在口中炸裂開。

    “果然生啤的氣味和口感都要好於熟啤。”

    侑風一邊狠灌着酒,一邊閒看着過路的人。但巧的是,她看到了那個鶴立人羣的俊拔少年。

    買下木架上的狐面以迴避熟人,她便準備離開這個地方了。

    --------

    “五月、哲也,我先離開一下。”

    正喫着巧可力香蕉的桃井有些茫然地望着突然變臉的竹馬。

    “哎?”

    黑子哲也皺眉望着青峯匆匆匯入人羣的背影。

    四處張望着,像是在慌忙尋找什麼。

    “阿大怎麼了啊?”

    “不清楚。”

    青峯大輝仗着身高有些着急地撥開人流,少年嶄新的純黑浴衣在擠撞下微起皺着,額發漸溼,看上去有點狼狽。

    他看到北川老師了。

    單憑背影,他就能認出是她。

    她戴着半面狐面,身着藍蒼色的單調浴衣,閒庭漫步,木屐在擺動的裙裾間雅緻淺露。

    像極了傳說中,關東一帶大朴樹下的狐仙。

    每逢歲末,當地居民則遠眺狐仙,從磷火的多寡判斷來年是否豐衣足食。

    蒼藍的浴衣,就彷如焚罩着磷火。

    她穿過馬路,緩步到路的另一邊。

    少年也快步趕去,但紅燈亮起,他被湍急的車流阻在原地。

    ---

    等他追上去時,北川老師已經站在一輛銀色的跑車旁。

    是約了人嗎……

    少年躲在拐角處,探望着。

    一身英倫風休閒裝的男子從車座裏出來,兩人站在昏黃的路燈下,不知道在笑談什麼。

    在遠處,少年只能看到狐面張揚的色塊。

    藍、紅、黃,用色肆意大膽,燦豔鮮明,有種濃郁的東瀛風情。

    他想,近看的話,白狐面可能繪着誇張的丹鳳眼,狹長勾翹,以金線描摹眼眶,惑人心智。

    她摘下狐狸面具,竟雙手勾低那個男人的脖子,舔咬着男人的耳朵。

    側臉俊美立體,她的下頜舒懶地微仰,高挺的秀鼻輕颳着男子的臉頰,迷倦得像一隻進貢的波斯貓。

    馬的,她這個樣子太杏感了。

    酥麻感從蜷縮的趾尖開始,滲漫出皮鞋的薄皮革一路摸爬上敏感的後脊髓。

    憤怒、不甘、悸動、渴望混亂地交雜在一起。讓他一時分不清到底是哪種情緒更佔上風。

    少年一把擼起汗溼的劉海,倒靠在白牆上,後背剮蹭下細碎的白末。

    鼻尖滿是刺激難聞的漆味,馬路上成羣的車燈疾掠過他的臉。

    他是個男人,但他還只是男孩。不過,男孩也會變成男人。

    --------

    赤司徵臣掌着轉盤,偶爾分心從車前鏡中窺探那位女士。

    綠燈亮起,她的視線從窗前倒後的風景中移開。

    她歪靠在車門上,倜儻笑着,慢聲道:“要看就趁現在看。”

    陸離的霓虹燈下,赤司徵臣輕扯嘴角,深不可泳的金眸定定鎖視着對方。

    像是一尾在沼澤中靜伏不動,預備獵食的凱門鱷。

    “牀上看也不遲。”

    “哦?歡迎啊。”

    女士脣邊逸出一聲輕笑,黑眸冽光崢嶸,劍眉斜飛。

    紅燈亮起,赤司徵臣已經開始駛車了。

    “那你也要”

    她撐着車櫃,湊近他的耳畔,遊絲般的低音拂在男人敏感的耳垂上。

    “給我看個夠。”

    震顫的電麻感,害得他差點撞到前方的車尾。

    -------

    木屐、皮鞋翻飛,光盞還沒來得及開,就着旖旎的夜色,他們就從玄關處一路擁吻到樓上。

    彼此厚重的鼻息綢繆在一起,分不清到底誰佔了上風。

    女士似是不知疲倦,迅猛地攻城略地,妄圖把控節奏,徹底將他擊潰。

    不過,她也確實做到了。

    在濃熾的煙味、烈酒的芬香下,他感覺到胸腔發悶,已經有些暈了。

    “停,我都被你吻窒息了。”

    “我水下憋氣一直很行的,男士。”

    女士似是意猶未盡地伸舌舔舐着脣瓣。

    接着又猛然勾扯下他的脖子,再次嗑咬上他的脣。

    血的鐵鏽味在脣齒間擴散開。

    “在我的吻下窒息不好嗎?”

    -------

    夜蟲閣閣而歌,管道的水流祕密偷渡着,簌簌的風聲低輕得像是情人的囈語。

    男士的房間簡約低奢,白牀寬敞。

    她一點點壓實男士上衣的褶皺,感受着單衣下男士賁張的身軀。

    “你知道米開朗基羅的這句名言嗎?”

    細竹般的指尖搭上他的鈕釦,食指與拇指悠緩地按壓,扭轉着鈕釦。

    “嗯?…說來聽聽。”

    北川侑風輕颳着他象牙白的硬實肌理,滿意地看到他情動卻抑着顫慄的樣子。

    “我在大理石中看到了”

    “被禁錮的天使”

    她勾滑細描着男士深刻的腹肌線,清教徒式般虔誠愛吻着他完美的軀體、月要間的胎記。

    “只有”

    解開他的皮帶,金屬磕扣聲明顯。

    “一直雕刻”

    半沉的島嶼,聳立的燈塔,壓在白褲邊緣瘋狂蔓漲的黑藻。

    扯下白日的遮羞天幕,撥動因忍耐而浮涌的青脈,用指甲蓋掃颳着勻潤的圓塔頂,極盡挑鬥。

    “才能將你釋放。”

    用一種違規的速度,讓他沉着的表情徹底皸裂。

    讓杵立的孤塔,放射白汝色的水光,投照這一片混濁的海域。

    “女士,如果你是米開郎基羅,我樂意做你的大衛。”

    他鼻息稍重,但還是一舉把女士拉下,顛倒位置。

    報復性地啄咬着她不明顯的喉結。

    -------

    赤司徵十郎擱下筆,煩躁地解開睡衣領的第一個釦子,隔着一面牆,女子千迴百轉的啼鳴隱隱滲入他的私人空間。

    “真吵。”

    他關上燈臺,準備到樓下轉換心情,沒想到在走廊上看到那個女人的黑蕾絲,細長的吊帶隨意地掛在門把上,衣物四散。

    少年嗤笑着,“尺寸挺小的,赤司徵臣的眼光”

    “也不過如此。”

    門扉敞開一條細縫,男人壓抑的低息讓少年惡意地想一探究竟。

    臥室一片青磷的月光,白牆上交疊的人影搖晃着。

    女子背對着他,背部的琵琶骨隨動作幅度而向外擴張而收縮着,彷若翩躚的蝶翼。

    天鵝絨般的黑直髮,背影莫名的熟悉。

    正待他思索時,赤司徵臣將女人壓倒在白牀上,健闊的肩臂完全遮藏住女子,那一雙金眸正對着門口,與他交鋒着,犀利地泛着金屬光澤。

    “看什麼?”

    -------

    門不關好,那不就是公開的意思嗎?父親。

    想起昨晚的事情,赤司徵十郎覺得好笑。雙眸有一瞬幻變成金瞳。

    “會長,事情都處理完了。”

    “辛苦了。”

    少年的雙眸又恢復成平和疏離的狀態。

    剛處理完學生會的事情,赤司徵十郎閒暇下來,便想起因工拖延了許久的棋局。

    他有禮地叩響門扉。

    “進來吧。”

    辦公室換了窗扇,日光穿過菱格木窗,裁格的碎影落在她鬱金香型的髮髻上。

    她坐在胡桃色的圓凳上創作着,靜謐而雋永。

    “北川老師,繼續棋局嗎?”

    “抱歉,我喜歡有思路的時候連貫地創作。”

    “好,老師你介意我在一旁觀摩嗎?”

    “坐吧。”

    畫板上繪着一位男性的形體,在她的筆下有着韻律的和諧與健美。

    不顧明暗、對象和體積,擺脫自然的摹仿,只用精簡的線條和明烈的單色,使純粹的色彩在畫間完全獨立與釋放。

    但是…

    顏色的交響中,他看到不和諧的地方,這個男人,腰上有着特殊的胎記。

    似曾相識的胎記,赤司徵臣也有。

    巧合相似真的太多了。

    “老師,這個是你的…?”

    “小孩子不要知道這麼多哦。”

    她驀然回頭,凌亂不羈的卷額發,黑鷲般的烏眸,溢滿危險的野性。

    一如她的畫,她是野獸派。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