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周身的氣質與這種環境真的不太搭,但是卻不讓人討厭。
葉傾然走到的近前,之前見過的朱貴一眼就看見了她,招呼她過去坐。
葉傾然欣然坐下,接過他們遞過來的肉,就啃起來,不在乎滿手是油。
“還是郡主比較適應,我剛剛都不知要何處落口。”太子自嘲,若得一幫軍漢哈哈大笑。
葉傾然也笑了,“這風格跟殿下確實不搭。”
這種不搭就像是江南小橋流水裏,有個虯髯大汗在摳腳。
“其實我也很難想象七弟會適應這樣的環境。他那個性子——”蕭策似乎很想不通。
他的話不僅葉傾然聽到了,幾個將軍也聽到了。
“楚王什麼也不用做,看一回他在陣上殺敵,就沒有人不服他。”朱貴笑道。
“他第一次隨葉將大將軍出征時,沒人知道他是楚王,一樣在大營裏喫住。”一名年紀稍大的將軍說道。
“劉平生,你見過?”坐在朱貴旁邊的沈四水問。
劉平生認真道,“當然,那時我家裏把我送進營裏去歷練,楚王跟我住一個營,平時悶得很,因爲不愛說話,被一個老兵戲弄,結果在軍營裏打起來,倆人一起受了十鞭的罰。”
“葉大將軍真的罰了楚王?”沈四水顯然不信。
“真的,等打完仗,他在戰場上受了重傷被擡回都城,葉大將軍親自去向皇上請罪,我們才知道,原來他是楚王!”劉平生信誓旦旦。
所有的小將軍都目露敬佩,甚至有些羨慕劉平生。
“楚王在陣前真如傳聞殺人不眨眼?”沈四水不甘心接着問。
“嗯。”劉平生點頭,“不過,更確切的說是殺人不要命。”
葉傾然靜靜聽着,看着眼前噼啪作響的火堆出神。他不是不要命,他是知道要想戰勝敵人,必須無所畏懼。
傳言他殺人不眨眼的那些人,根本不知道戰場上的殘忍,如果你不果斷,心存憐憫,那麼死的就是自己。
在坐的這些將軍懂得,葉傾然懂得,可是有太多人不懂得。
太子看出葉傾然發呆,想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勸起,只能看看那名說得起勁的小將軍,悄悄搖了搖頭。
這會兒,他們才反應過來,他們在談論的楚王,是葉傾然的未婚夫婿。
衆人看葉傾然出神的模樣,有些後悔,又替她惋惜。想勸,可都是一羣粗人,一時也不知說什麼。
“郡主放心,此去無論生死,我們拼了命也要把王爺尋回來!”
火光映着葉傾然眼裏淚光盈盈,她很想蕭楚也聽一聽。
“我此生恐怕沒有機會像七弟那般快意恩仇,上陣搏殺,但也願爲護民護國灑一腔熱血。”蕭策喃喃着,悲慼之情便蔓延開來。
葉傾然依舊怔怔出着神,緊握着拳頭,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次日大軍繼續行進,葉傾然接到詭手的消息。
她找了個理由下了馬車,縱馬進了一旁的林裏,藍默軒也跟着進去。
“蕭奕在寧城附近出現,還帶着一隊車馬?”
蕭奕從慶州去了東北境,皇帝知道嗎?
“他帶的什麼?”
“鐵。”
葉傾然與藍默軒對視一眼,心中暗暗有了猜測。
“繼續盯着。看看他把鐵到哪去了。”
詭手很快消失在樹林裏。
“我先趕去寧城,你隨大軍慢行。”藍默軒知道她不放心。
“師兄,若能遇上盛玉書,煩請師兄出手相助。”葉傾然拜託了一下。
藍默軒睨了她一眼,沒回答,便翻身上馬,順着密林疾馳而去。
葉傾然悄悄追上隊伍,盛青鴻輕嗤一聲,“祕密說完了?”
“祕密很多,說不完。”
“他人呢?”盛青鴻掀開車簾,往外張望。
“你找他有事?”
“沒事,他不在附近,我喘氣舒服些。”盛青鴻悻悻放下車簾。
葉傾然偷笑,“他走了。”
“不去寧城了?”盛青鴻有些茫然。
“他本來就不是隊伍裏的人,跟你一樣都是混進來的。有別的事情就先走了唄。”
盛青鴻聽了,眼中劃出一絲失望,但又故作開心道,“走了好。”
葉傾然也不拆穿她,不知道他們倆是怎麼回事,就裝看不出來吧。
隊伍越向東北,天氣越冷。將士們都已更換了冬衣,葉傾然也披上了一件黑狐皮的斗篷,是顧氏連夜從俞州着人給她送來的。
知道蕭楚戰死的消息,顧氏與葉白勳連夜就要回青城。可是被葉傾然攔下了,之後顧氏連日送東西,送信,葉白勳也上了摺子想讓皇帝放葉傾然回俞州。
都被皇帝以消息並不實爲由拒絕了。
後來得知葉傾然要去東北境,顧氏就知道勸不住,只能在信裏一再叮囑她要小心,還給她送了幾大包冬衣。
葉傾然翻看着母親送來的包裹,除了狐以斗篷,還有護膝護手,還有一隻精巧的小暖爐。
她裹緊斗篷,緊緊握着暖爐。
口中呼出的白氣模糊了視線,大軍的馬蹄聲,腳步聲充斥在耳邊。
盛青鴻是偷跑出來的,冬衣自然也沒帶,此時身上穿的也是顧氏送給葉傾然的冬衣。
“到了寧城,我再還你。”她有些不好意思,葉傾然說得對,她確實沒經驗。
往前面望去,坐了兩車馬車的太子,又出來騎馬上,身上披了件白狐裘尊貴無雙,可是這顏色真不適合行軍啊。
可葉傾然知道,不能奢求他,做得更好。他本來可以不來這苦寒之地,金尊玉貴的養在東宮。
可他還是願意選擇這條路,已經很難得了。
快到寧城前幾日,部隊遇上了從東北境回來的商隊,商人們都愁眉苦臉,因爲征戰,他們已經在寧城等了數日,卻無法出去。
車上都是各部落需要的日常貨品,送不出去,他們也賺不到銀子,耗不住了,只能拉着貨物往回走,準備沿途賤賣。
葉傾然下馬跟商戶攀談了幾句,才知道東北境草原上的各部落日子更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