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夫妻站在院子裏滿臉愁容,以家裏現在的狀況,三五年都不一定能還上一千,何況是半年,這該怎麼辦哪?

    江舒雲安慰道:“爸,媽,你們彆着急,會還上的。我現在不會白白消耗家裏的糧食,可以做衣服賺錢。一件就算賺三十,一千也就是三十幾件衣服而已,一個月做六件,半年一定可以還清的。”

    夫妻倆聽了之後心裏果然安定了不少,江舒雲的方法至少聽起來是可以實現的,並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陶春蘭說:“那我有空就給你幫忙。雖說我手藝一般,做不到你那麼精細漂亮,但簡單的裁片走線應該還湊合。”

    江舒雲笑道:“好啊,那我們的效率就更高了。”

    江曉雪跟着自告奮勇:“二姐,我也要幫忙!”

    “你就算了,給我寫作業去。”江舒雲把小丫頭一推,“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學習,下個學期要是不能在班裏前進五名,二姐就要罰你了。”

    “那好吧,我會努力的。”

    江曉雪只得乖乖進了屋。

    江海濤剛纔還覺得背上落了一座大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現在二閨女這般懂事,自己這個當爹的必須更加努力纔行,便拿起鋤頭道:“那你們母女三個在家呆着,我去地裏了。”

    江舒雲應道:“好,爸你幹活的時候小心點,自己的身體最重要,不要勉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嗯,曉得了。”

    江海濤帶上陶春蘭準備的乾糧和一壺水,扛着鋤頭出去了。

    江舒雲看着他不甚利索的走路姿勢,心裏想着等以後手頭寬裕了,一定得僱人來幫忙幹農活,減輕這個一家之主的擔子。

    另外一邊,趙家兩口子回了家,趙衛東立即迎上去:“怎麼樣,江家沒答應退婚吧?”

    張巧燕喜氣洋洋地說:“答應了。”

    趙衛東懊惱道:“不會吧,怎麼就答應了,那我怎麼辦?”

    昨晚被江舒雲甩了一巴掌,他的確一肚子火,爹媽去江家退婚就沒攔着,必須得讓那丫頭嚐到厲害,知道好歹纔行。

    但人還沒有到手他並不甘心,以爲江家不會同意,畢竟他們家有求於趙家。

    江舒雲心性再高,除了他還能有什麼好選擇,肯定會回心轉意向自己低頭,哪知道竟然退成了,那自己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以後在村裏人面前還怎麼擡得起頭來?

    張巧燕眉飛色舞地說:“兒子,你放心好了。江舒雲那丫頭親手寫了個借據,半年後還咱們家一千塊,不然就給咱們家白乾一輩子活。就他們家那破爛光景還得上纔有鬼,到時候還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趙衛東擰着眉毛道:“一千啊,也沒多少錢啊,我爸前幾天買的彩電都一千多。”

    張巧燕嗔道:“你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一千可不是小數目,扣除飼養成本,要養20頭豬才能賺到呢!咱們家說起來是萬元戶,但這是毛利,實際上到手的錢沒這麼多。那臺彩電也是爲了面子上好看,咬咬牙纔買的,不過這話你出去可別跟外人說。

    至於江家,一整年的收成都沒有五百塊,除非在地裏刨出金元寶來,不然半年還一千隻能靠做夢!”

    趙衛東一聽頓時轉憂爲喜:“原來是這樣啊,還是媽你厲害。”

    “那當然,你媽我什麼時候喫過虧,也就是再過半年而已,你就等着瞧吧!”

    “行吧,那我就再等半年!”

    半年時間對於趙衛東來說有點長,他一想到江舒雲的模樣心裏就火急火燎的,恨不得馬上把人壓在身下。

    不過三年都過來了,也不差這半年,而且這回是江舒雲自己放的話,到時候他就能對那丫頭爲所欲爲了,誰也管不着。

    想到這裏趙衛東就渾身亢奮,但眼下又沒個發泄的渠道,只覺得憋得難受,就道:“媽,你給我點錢,我去寧市玩一趟。”

    張巧燕一聽又有點頭疼:“這大熱天的,別去了吧,在家呆着不行嗎?”

    趙衛東不耐煩道:“不行,又不能馬上娶媳婦兒,家裏無聊死了,每天悶出個鳥來。快點快點!”

    兒子就是心頭肉,要星星不能給月亮,張巧燕拿他沒辦法,只能用鑰匙打開櫃子,數出一百塊給他:“在外面千萬要注意安全,別玩太久了,也不要惹那些地頭蛇。錢要貼身放好,不要被小偷扒走了……”

    “別囉嗦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去省城,小偷見了我只有倒貼錢的份!”

    趙衛東打斷了張巧燕的嘮叨,趁機從櫃子裏又抓了一把鈔票,然後屁顛顛地出了門。

    ……

    當晚,鄉衛生所。

    農村的衛生所條件比較簡陋,就一棟小房子,裏外兩間屋。

    裏間有兩張病牀,給病情嚴重一些的病人用,也充作醫生們的臨時休息室——所裏一共就只有兩個醫生,一個年輕的,一個年長的,兩人輪流坐班,沒有護士。

    外面是門診,擺着一張老舊的看診臺和幾張凳子。牆根下立着兩個藥櫃,瓶瓶罐罐塞了一堆。

    今晚是老醫生王春來值班,他年過半百,頭頂心的頭腦掉光了,鋥光油亮,比頭頂掛的燈泡幾乎還亮一點。

    將近九點,這會兒所裏除了他沒有病人在,剛纔有個感冒發燒的孩子掛了一針點滴已經回去了。

    王春來翹着二郎腿,就着昏黃的燈光,看一本髒兮兮的《故事會》,準備把手上這個故事看完了就回家。

    還剩一個結尾時,正要翻頁,外面突然傳來雜沓的腳步聲和一陣哭聲:“王大夫,救命啊!”

    這下好了,又有得忙活了。

    王春來只得把《故事會》合上,扔進抽屜裏,起身走到衛生所門口。

    有人拉着一輛板車吭哧吭哧地朝這邊過來,旁邊跟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哭天抹淚的。

    等板車到了門口,王春來就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藉着燈光一瞧,車上躺着個人,臉上糊滿了血,不醒人事,就問:“怎麼回事?”

    女人哭着說:“我家二小子晚上喝醉了酒,不小心掉到一個坑裏摔破了頭,人一直不醒,王大夫你趕緊給他瞧瞧吧!”

    “怎麼不送到縣醫院去?”

    “太晚了,找不到車,只得先送到這邊來,王大夫你快救救我家二小子吧……”

    “行行行,你別哭了,我先看看情況。”

    板車上的年輕男人長手長腿,個子很高,身體沉得像座山。王春來一個人根本挪不動,就和拉板車的人一起,一個抱頭一個扛腳的費了不少力氣才搬進裏間,放在一張病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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