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說出來的話語，卻十足堅定，不容置喙。
沈沐凰面無表情地回道：“我是忠勇侯府嫡長女沈沐凰，未來的夜王府王妃。”
握住手腕的手倏然加大了力道，那俊逸的神顏始終面無表情，眸光的幽邃反覆加深，似乎在窺探她話語是否可行。
許久之後，只聽薄脣微啓：
“你爲本王解毒，本王便會傾盡全力維護你夜王妃的尊嚴和你的命；但你若想耍其它花招，或是傷了不該傷的人，本王會第一個廢了你！”
沈沐凰低低一笑，“夜王這是在警告我？”
蕭瑄沒再說話，黑眸沉沉地看着她一陣後，便在沈沐凰的安排下躺到牀上了。
沈沐凰正準備把他打暈，哪曾想她拳頭還沒揮出去，這人已經無聲無息地昏了過去。
“按照我的規矩，你們該退下。”她對着空氣說。
外頭花園，秦峯揮了揮手，而後便傳來暗風浮動，周圍暗衛盡數退到離寢殿半公里外。
見老大面色擔憂，身旁的侍衛低聲詢問：“真的不讓王爺喫那藥嗎？這是王爺第一次斷藥，若王妃醫術不精，屬下只怕王爺……”
秦峯長嘆一聲，好似下了決心，“那東西吃了是可以緩解當下痛苦，可下一次毒發，只會比現在痛苦百倍。王爺既然讓我找王妃前來，想必也做了打算。就讓她試一試吧。”
“是！”
與此同時，沈沐凰從隨身空間裏拿出體溫計，爲蕭瑄量了體溫。
“40度……”沈沐凰着實喫驚。
燒成這樣，傷成這樣，竟然還能旁若無人地殺掉一個高官，這個男人的隱忍程度不容小覷。
她拿了退燒藥給他喂下，又取了冰塊敷在他的額頭上，直到折騰到後半夜，蕭瑄的高燒纔有褪去的跡象。
沈沐凰見夜已深，準備把暗衛召回來，自己好回家，卻沒想到手纔剛抽回便被他大力握住。
“不要走！不要離開瑄兒！”
沈沐凰看過去的時候，蕭瑄淡漠的臉上全是冷汗，虛弱中透着可憐。
在沈沐凰的記憶裏，蕭瑄父親是文宗帝的弟弟，曾被封爲太子，娶了西吳公主，後爲愛賣國，把北齊機要賣給了西吳。
東窗事發後，他父母自殺，而他，被不計前嫌的文宗帝親自養大，視如己出。
這個男人明明奸惡無情，殺人如麻。可此刻緊握着自己的手不鬆開的他卻好似一個小孩子，熱切地渴望着疼愛。
那聲聲乞求，讓她也不自禁回想起以往每年生日她都重複會問老師的問題。
“老師，我的爸媽爲什麼是死囚？”
那時候，老師會難得卸下往日嚴厲，抱着她不住地輕拍後背，無言沉默。
蕭瑄的父母呢？
沈沐凰想了很久始終沒想明白，復又坐回牀側的椅子上，卻沒想過要離開。
翌日清晨，極細微的腳步聲傳入夢中。
她睡眠一直很淺，稍有動靜便會驚醒，迅速進入備戰狀態。
“醒了？”淡漠的聲音傳來，她睜眼，卻不期然撞入一片深邃的星眸中。
“替王妃更衣。”蕭瑄的聲音依舊淡漠，面色卻好了很不少，此刻已經跟沒事人似的讓婢女伺候更衣。
沈沐凰單手撐着腦袋，笑着調侃道：“王爺，我被你這麼大陣仗叫來夜王府，又徹夜不歸，你可要負責啊？！”
蕭瑄，“本王今日會在朝堂上與忠勇侯確定婚期。”
“這麼快？”沈沐凰給氣笑了，“王爺這是怕我跑了嗎？”
蕭瑄赫然沉下的眸子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王爺，繡娘把王妃的衣裙連夜趕製出來了。”秦峯左腳纔剛跨進來，沈沐凰和蕭瑄冷眸同時掃過去，他一怔，默默地退回門外的位置。
清了清嗓子後乖乖敲門，“王爺，繡娘把王妃的衣裙趕製出來了。”
蕭瑄“嗯”了一聲，秦峯這才捧着一襲謫仙白的衣裙走進來，示意婢女給沈沐凰換上。
蕭瑄：“本王要上朝，順路送你進文華殿讀書。”
無奈，只能攤開雙手，示意婢女換上。
……
王府外，秦峯低聲彙報昨夜的進展：
“王爺，慈緣寺被綁架的和尚們已經安全護送回慈緣寺。王知喜派人綁架了所有的和尚，然後逼方丈出來污衊王妃。”
“屬下帶人抄了王知喜的家，在來不及燒掉的信件裏找到大量王知喜與大周往來的書信，可以確定的是，王知喜是大周派來的奸細，潛伏在北齊伺機報復。昨夜他以查到九皇子下毒真兇爲由見您，就是爲了伺機刺殺王爺。王爺一死等同於北齊斷臂，那大周反攻的機會便也來了。”
“宮裏有位主子和他裏應外合，九皇子的毒，應該也是她下的！”
蕭瑄面無表情地聽着秦峯彙報完所有事項，見沈沐凰走出來，沉聲吩咐道：“把消息散佈出去，本王爲報復王知喜刺殺本王，決定每日誅殺他的一名家人！”
“屬下這就去做。”
沈沐凰走到蕭瑄跟前時，秦峯轉身辦事去了。
蕭瑄接過婢女遞來的狐裘大氅，輕柔地替沈沐凰披上，“天冷，別凍着。”
沈沐凰默默鼻子，笑着由蕭瑄領自己上了馬車。
一路無話。
車子很快抵達宮門口。
沈沐凰纔剛跳下車，一黑衣男子和白衣女子站在了她跟前，“屬下單柔，單羽見過王妃。”
藏在衣袖下的小手便被隨後下來的蕭瑄握在手心裏，只聽蕭瑄說道：“以後他們會貼身保護你。”
“貼身保護？”
她說不定都能打贏蕭瑄，需要保護？
是監視吧！
單柔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從今以後，打人罵人的事情請儘管讓屬下出面，王妃只負責貌美如花，歲月靜好即可。”
沈沐凰看破不說破，扭頭看蕭瑄，甜甜的笑開，“謝王爺。”
二人牽手走在皇宮的廣場內，俊男美女，本應是一副靚麗風景。可一個是惡王，一個是惡女，他們臭名昭著，身後還跟着夜王府面露兇相的帶刀侍衛，凡走過處，無不碾壓。
路過的宮女太監們草草請了安後便四下奔走相告，說夜王帶着準夜王妃上朝了，而收到風的大臣們自會精準地抄小路避開。
當然，還沒睡醒的大臣就沒那麼好運了。
他們拖着周公搖搖晃晃地走在廣場上，遠遠地看着前方兩披着白色長袍的一對璧人，以爲在夢裏看到了謫仙，加快腳步想追上去，卻在靠近的那一刻捕捉到惡王和惡女的輪廓，當場清醒。
轉身準備避開時，又“嘭”地撞到了同事的腦袋，幾個沒清醒的人四下散開摔倒在地上。
“吳大人，你幹嘛撞我！”
“胡說！明明是你先撞本官的！”
“吳大人，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清荷園的名伶給本官獨唱不給你，你一直懷恨在心！”
“本官想起來了！那日明明是你在他面前詆譭本官無能！本官不爽你很久了！”
“王大人，你不舉又不是本官害的，你還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難道還要挑時辰嗎？！說本官不舉？！本官今天要把你打成不舉！”
……
沈沐凰從狐裘大氅裏探出小腦袋，恰好看見幾個大臣如麻花般扭打在一起，一時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蕭瑄回首，替她攏了攏袍子，“乖乖跟着太傅上課，本王與皇上商議完國事就來接你。”
昨夜還嚷嚷着要殺她，今兒個就是掌上寶了。
沈沐凰做特工時也沒少過逢場作戲，可這還是第一次見有人的演技比她還爐火純青。
扯了扯嘴角，她不甘示弱地揚脣笑開，“王爺，沐凰等你。”
而這癡纏的一幕，很不幸地被蕭雲霆撞見。
跟在一旁的宮人低聲問他：“三皇子，要不……”
蕭雲霆腳步一頓，臉色陰沉，“本皇子行的正坐得直，爲何要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