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大開,冷風呼嘯,壁上燃起的火把忽明忽滅,黃金樹與雄獅分據的旗幟懸掛在道路兩側。西索點亮城門口的賜福,大搖大擺走進城內,斜坡與拒馬阻礙了視線,看不清更前方的景象。

    三支利箭從前面不遠處落下,西索往旁邊避讓,箭風擦着他的小腿沒入地面。城牆上的垛口立着數名守衛,一人操作一臺弩炮。

    箭矢接連射出,凌亂的箭雨落下,腳步加快,手中翻飛的撲克牌像兩隻翩然起舞的蝴蝶,飛行的軌跡將直射而來的箭桿切成兩半。但猶有不及,西索左肩被一支箭矢射中,箭鏃卡進肩骨縫隙,一時拔不出來。

    西索拗斷箭桿,頂着箭雨衝陣,避開兩個手持長槍與盾劍的守城士兵,轉眼又撞上三名刀斧手,五人前後夾擊,一同揮動手中武器,欲將入侵者細細剁成臊子。

    西索接住刺來的長槍,往身前一拽,一柄斧子劈在那人後背,皮開肉綻,血濺了滿臉。他推開身上的人,背後又有刀砍來,且前面也有劍刺出。西索一腳踢飛側邊一個斧手,衝出包圍,那兩名前後夾擊的守衛來不及收刀,持劍那個被長刀削去一隻耳朵,血流不止。

    西索衝向道路盡頭的小門,門口左中右分別站着三個人,還未靠近三人便齊齊跑來,西索射出一張撲克牌,飛向一名守衛腳裸,輕薄的紙牌精準的卡進甲胃縫隙割斷筋脈,那名守衛當即身子一歪,摔向地面,摔倒時本能地抓住旁邊的人,連帶兩人一起摔倒。

    高跟鞋踏過那名倒黴蛋的腦袋,黑色的鞋跟淺淺刺入那人顱骨,骨頭碎裂的咔嚓聲伴隨着西索離去的腳步聲響起,他躲過最後一人的一擊蓄力重擊,闖進小門,衝向樓梯。

    蜿蜒上升的臺階兩側都是高築的岩石,拐角處有幾簇火箭襲來,飄落的火星粘上手臂和衣服,燙出一小塊一小塊的黑點。他一路衝殺,與一名操作火焰噴射器的士兵交接上。

    滾滾熱浪撲面而來,烤得人眼疼,他矮下身體,從火下穿過繞至那人身後,砰地一拳打斷那人頸骨。於槍械火器方面,他認識的那位稱得上此道高手,遠飛這些只會操縱炮臺,調整方向的無心士兵可比擬。

    西索又殺了幾個這樣的攔路士兵,闖進一片立滿拒馬與火器的空地,風罩城的前庭已然成了一座小型兵營,黃金君王的旗幟飄揚,身穿荊棘鐵甲的士兵紛紛抽出武器,一個倒下,後面立即補上一個,前仆後繼,絡繹不絕,直殺得手軟。

    這些士兵全都悍不畏死,西索不想和他們糾纏,左翼殺穿一條小路,突出重圍,翻過一面坍塌的牆壁,拐進一間像是僕人餐廳的房間,反鎖房門。

    房間裏空無一人,壁爐燃燒着熊熊烈火,木柴噼裏啪啦作響,右手邊連接着一條不知通向何處的走廊。西索抓起桌上的餐刀,撬出卡進肩骨裏的箭簇丟在地上,習慣性的覆上輕薄的假象掩去傷痕,穿過那條幽暗長廊。

    道路盡頭是一間像是酒樓飯店的二層房間,擺着許多空置座椅,天花板上墜下一根根鐵索,鉤着一條條切斷的手腳,寒風吹進房間,隨風搖擺的肢體好像一塊塊等待風乾的臘肉。

    西索望向樓下,那裏爬行着一個巨大肉球,渾圓的身體背部蓋着一塊刺繡毛毯,邊緣長出十來對手腳,拿着兩把儀式直劍和一面大盾,暫時還沒發現他這個闖入者。

    他又打量起別的地方,被一副巨大的人物肖像畫吸引了視線。鋪開的畫布上,細膩的油彩勾勒出一個揹着獅子、手持巨斧的白髮男人形象,似乎隔着時光也能感受到畫面中的男人當年的威風氣概。

    西索沒去管那個來回爬行的接肢肉球,繞過他又往前走了一節,在連接城堡兩邊的橋上見到了懸在空中的小巨人——亦或者說山妖屍體。山妖下的土坑裏丟着一具具,摞成小山的人類屍體,從大小看他們都被剁去了四肢,軀幹和腦袋裹着一層髒污的麻布,捆成蟲蛹的模樣。

    引起西索注意的蛹羣上微微反光的一小塊金屬,地下墊着一小塊紅布,上面的花紋有些熟悉,凝目細看才發現是一枚別針,中間似乎鑲着寶石,邊緣的銀託沾着一些血漬,上方似乎漂浮着似靈魂的煙霧。

    那個說要和大家一起變成蟲蛹的女孩穿的鮮豔暗紅色斗篷上似乎就繡着這種花紋。西索忽然上次獨自來風罩城,在風暴山丘外的破屋裏遇到的那個貴族女孩。這些就是她那些被接肢的朋友麼?

    西索有些惡劣地想,也許他該把那枚顯然已經變成遺物的別針帶回去給那個脆弱的女孩,也許她會受不了的哭泣,或者精神崩潰自殺?亦或者再令人意外一點,遭受打擊後反而變得堅強?

    想到就做,他取走了那枚別針,用紅布包裹好,放進口袋裏。沿路砍殺,闖進一間疑似書房的房間,裏面有一個銀甲騎士正在巡邏,看起來比外面的人都強。

    殺了那名騎士,四處翻了翻,只找到一塊被收拾得十分穩妥的亮褐色面紗,似乎蘊含着某種魔力。他思考了幾秒,嘴角揚起笑容,也摺好放進口袋裏。

    推開書房緊鎖的房門,外面卻是懸崖峭壁,只有一條不知多少年沒有修繕的木柵道可走,頭頂盤旋有鷹一樣的生物,風大得能把人吹下去。

    他似乎走錯路了。

    走下柵道,又回到一處小院,他跳上房頂,一路登高望遠,摸清大致方向,闖進王城旁一間小屋內,甩開後面的追兵。往房間深處走了幾步,一個女人的聲音從牆壁後傳來。

    “爲自己驕傲吧,你的確是名優秀的戰士。”

    “只不過,跟隨錯了人。”

    “隨風飄逝,飄搖到遙遠的巔峯吧……”

    那是個蠻族打扮的女人,古銅色的皮膚下肌肉十分結實,她的腳邊倒着一個和他剛剛殺死的銀甲騎士別無二致的守衛,口中說的似乎是對亡者的悼詞。

    但西索對各地民俗的瞭解不多,何況這裏不是他原本的世界。女人從房間裏出來,他要進去,兩人正好撞上。

    “哦,你……”那名女人瞬間擺出備戰的姿態,全身的氣都在流動,但下一瞬又放鬆下來,“是褪色者啊,看起來不是葛瑞克的同夥。”

    “我叫涅斐麗·露。一樣是褪色者,也是戰士,因爲義父的命令來到這裏。”

    “嗯,戰士麼~我不介意和你交手呢~”

    涅斐麗皺了皺眉,這個褪色者一開口就讓她感到不舒服。不過交界地的怪人隨處可見,只要不是敵人,都不必管別人的喜好。“戰鬥是戰士的宿命,但我現在還有任務在身。”

    “跟着風的指引前進吧,總有一天我們會有交手的機會。”話音落下,涅斐麗一轉話題道:“話說回來,你現在是爲何來到這裏?此地很危險,沒事快離開吧。”

    “爲了挑戰城主哦~你知道怎麼去嗎?”他正好不知道怎麼走了。

    涅斐麗道:“啊,去往王宮寢室的路上有山妖鎮守,既然你準備挑戰葛瑞克,可以找我幫忙。”擔憂他不信,涅斐麗接着道:“那可惡的葛瑞克,竟然做出“接肢”行徑,這絕不是君王該有的作爲。連風都受到了玷污。”

    “風?”西索聯想到了籠罩在這座城上方的暴風,以及這座城裏一些銀甲騎士會使用的喚起暴風的戰技。

    這座城……或者說這片土地的人,不論是敵人還是自己人,似乎都與風有很多關聯?

    涅斐麗沒有察覺眼前的褪色者腦中閃過的思緒,點點頭道:“他沾污風,沾污得太過分。即使我出手幫忙,義父也肯定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知道最近的路。”

    西索看了會手上的雙板斧道:“好哦~”

    ……

    風罩城西面城樓,阿爾法將羅傑爾遮在身後,掏出雲霄的寶貝存貨們不要錢的往外撒,一路狂轟亂炸,搶先引爆城裏放置的火藥桶,將牆壁以及城裏徘徊的守衛炸得支離破碎。

    “這裏要塌了。”羅傑爾一手拿着刺劍,一手扶着魔法劍士帽子,十分擔憂砸碎的磚石砸到自己。

    “接下來往哪走?”阿爾法大步跨過地上滾落的磚塊,離開破了好幾個大洞,被爆炸薰得焦黑的倉庫,來到外面的城樓陽臺。

    “我想找的東西,看來就在底下。”羅傑爾往山崖下張望,下面霧濛濛的一片,不知有多高,“我們從這裏下去,小心。”

    他率先跳下陽臺,落到下面突出的一塊岩石上,岩石之下又是陽臺,接着繞回城中,到達一處被破壞得極爲嚴重的房屋間隙,底下似乎是王城最深處的地底。

    “牽住我的手。”羅傑爾小心翼翼的踏上一根狹窄的橫樑,緩緩挪動腳步,稍有不慎,就得摔死在下面那堆亂石上。

    阿爾法問:“你不怕我把你拽下去?”他是真不懂這個魔法師在想什麼,墜崖如落水之人本能抓緊身邊實物,本來只用死一個,被扯住手腳那人往往也會受困而死。

    非親非故何必把自己的命和別人綁在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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