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洛洛離開後並沒有去找阿爾法,而是徑直去了魔法學院。

    那兩人將目標瞄準了碎星,他需要他們騰出手之前將火山的大盧恩碎片拿到手中。

    傳送回魔法學院,庫洛洛沒有耽擱時間,離開那間長滿紫色結晶簇的房間從長廊的窗口跳下。

    撥開草叢出去便到了外面的墓園,沿路都是被他們之前斬殺的屍體,有些疑似被什麼生物拖走了,有的還留在原地。

    幾天過去。屍體表面散發出淡淡的腐臭味,混合着冷霧鑽進鼻子。

    庫洛洛擡手擋了下口鼻,一路翻滾前進、左躲右閃應付那些身上掛着少許腐肉的藍眼骷髏,狂突猛進穿過墓園來到石橋旁那座轉動的大水車前。

    他望了眼對面,那裏是學院的教學樓入口,上次他們進去沒走幾步就遇到了魔法師。

    沒人出來,庫洛洛收回視線,眼角掃過建築外壁貼牆放着的一套桌椅時停住了。

    上次來的時候那裏的位置還空中,這次椅子卻上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背對着他的方向看不清臉,穿着普通的藏藍學院袍,一顆光頭很是醒目,垂着頭不知生死。

    “託普斯……”庫洛洛認出了那名男子正是教他魔法的人。

    猶豫了一下,庫洛洛光明正大走了過去,手掌經過託普斯的鼻底停在胸口,那裏已經沒了呼吸和心跳的起伏。

    掃視了一遍身周,沒有大型生物活動的跡象,身體露出的部分也沒有傷口,衣着完好,軟趴趴的靠着椅背,身前的桌子上放着幾張稿紙,密密麻麻的字和大量看不懂的魔法圖案有序排列着。

    庫洛洛撿起那幾張稿紙看了看,依舊觸之目眩、無法閱讀,而這也讓他意識到這是一個魔法。

    小心折好放進自己的衣兜,他回到了那座水車旁,跳上一頁板葉,等待像摩天輪一樣緩慢轉動的水車將他送往下層,當板葉向下傾斜時從中躍下。

    似乎因爲照不到陽光和更接近水面的緣故,下面比上面更爲陰暗潮溼,冷冽的白霧中閃爍着螢火蟲,深褐色的泥土一步一個腳印。

    庫洛洛往前走找到一片隱藏在結晶山壁和大地中的淺水潭,水潭之中的金屬構造物看起來正是他此行的目標。

    整體呈黑金配色,揮舞着兩柄齒輪、懷抱嬰兒的鐵處女人偶滑動底部的輪子向他撲來,桶狀的身軀張開兩扇大門,血紅色的內部伸出兩條藤條狀的蛇頭觸手捆住庫洛洛拽向裏面。

    庫洛洛沒有掙扎,順從的沉入黑暗裏,身體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後,他失去了意識。

    再度醒來時他看見了一片修建於熔漿中的宏偉建築。

    ……

    阿爾法在四鐘樓的空地醒來,夜間青草的芳香飄進鼻腔,夜露浸溼了衣服,他抓了抓被拂動的葉片撓得有些癢的臉頰坐起來。

    身上的東西都還在,獵犬長牙與羅傑爾的刺劍安靜地躺在身旁兩側,沒被野生動物撿走。

    阿爾法收好武器沒有着急趕回菈妮的魔法塔,拿出地圖先回了一趟大賜福。

    來到圓桌廳堂二樓露臺。羅傑爾依然坐在那裏,不過短短兩天他就比上次見面時虛弱了許多,蔓延的玷污荊棘從薄毯下伸出枝條。

    “我見過菈妮了。”阿爾法開門見山道:“她變成了一具少女模樣的四手人偶,咒痕在她原來的身體上,我問過了,她不肯說那副身體在哪。”

    “啊,還能這樣做嗎……”羅傑爾表現得十分震驚,許久才恢復如常,思索道:“菈妮拋棄身體的同時,連帶拋棄了咒痕,原來如此,竟然是這樣啊。”

    “乍聽之下難以置信,但如果她現在的外表,如你所說,是有着少女外貌的人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阿爾法問:“所以你下一步想怎麼做?”

    “嗯……”羅傑爾沉吟着,“如果這提議冒犯到你,請你見諒……”極認真地看向阿爾法,“你願意成爲菈妮的臣子嗎?”

    阿爾法一時沒有接話,羅傑爾以爲他不願意,連忙補充說:“啊,當然,只是爲了方便行事。”

    “現在還不知道她拋棄的身體在什麼地方,所以說,我希望你成爲她的臣子,待在她身邊刺探,找出身體的所在地。”

    “我知道這要求會讓你身處險境,但我相信你辦得到……不對,我認爲也只有你辦得到。因爲你不只是一名優秀的戰士,還有一種特質,讓人容易相信你能做到所有別人難以辦成的事。”

    阿爾法閉了下眼,難得感到挫敗,“祂不會同意。”

    “我向那位半神出手了,抱着殺死祂的決心。”

    “啊,你,這……”羅傑爾錯愕的張開嘴,半晌說不出完整的話。

    阿爾法嘆道:“答應你的咒痕我會再想辦法,一定幫你拿來,說到做到。”他說完走向樓梯,頭也不回地離開。

    “等等!”羅傑爾在後面喊道,神情一轉嚴肅,“別再去了!”

    “別再去見月之魔女。”

    “身體的所在一定有別的辦法找出來,肯定還有其他線索,所以你別再去找菈妮了,我擔心祂和祂的臣子會做出什麼。”

    阿爾法冷淡的回頭:“我已經死過了,不會有問題。”

    “祂殺了你?”羅傑爾大驚失色,表情掙扎了幾下,堅定道:“肯定還有別的辦法,多半在湖中之地某個地方,我們可以根據祂的生平分析出來……”

    如果能分析出來早就分析了。

    阿爾法沒理他直徑下樓回到廳堂中央,望向死眠少女房間的方向。

    他或許有時間地毯式搜索湖中之地每寸角落,但那個魔法師絕對等不起,等下次咒死蔓延至全身時,他就該死了。

    猶豫了下走進那間房。

    菲雅坐在牀畔,見他進來放下正在閱讀的書,攤開放在身側。

    “歡迎你來找我,請問你有什麼事?需要我抱緊你嗎?”

    抱?什麼意思?阿爾法搖搖頭,直接了當地開口,“你有辦法再次復活那個魔法劍士嗎?在他死亡之後。”

    菲雅神色複雜的望着他,帶着悲傷帶着哀愁,“不行。”

    她解釋說:“讓他復生的力量是一份契約。我予他復活一次的機會,而相應的,他死後便會成爲爲我而戰的英雄靈魂。”

    “羅傑爾先生他自己也清楚這件事。”

    阿爾法低了下頭,黯然離去,“我瞭解了。”

    “等一下,我還有話想說。”

    阿爾法停止腳步。

    “你幫了羅傑爾先生,對不對?他高興得不得了呢。”菲雅對着他的背影道:“羅傑爾先生心中,肯定有堅強的意志,所以即使身體傷痕累累,還是有辦法貫徹自己的信念。”

    “我想說,你是英雄,尤其是對羅傑爾先生,還有對我而言……請多保重。”

    阿爾法側過腦袋,臉上找不出一點積極的情緒,只有濃重的無聊和厭倦,“死人沒有信念,不要自欺欺人了,死人一無所有。”

    即使最貧窮的活人也還有痛苦,有痛苦不能算兩手空空。

    他回到了出發前約定匯合的平原,仰躺在路邊的遺蹟殘骸上,枕着一條手臂細數天上繁星,所有的孤獨與寂繆都在那停滯不動的羣星之中。

    ……

    蓋利德原野。

    赤紅的緋雲下兩個相對嬌小的人影共騎一頭牛馬狂奔,身後追着十幾只頭比身體還大的走地烏鴉,烏鴉身後跟着腐敗狗羣,狗羣之後還有一羣遊蕩的長生者。

    隊伍浩浩蕩蕩,好似貴族神人出遊,踏得地面震動不止、煙塵四起。

    大難當頭,託雷特卯足了力氣撒腿狂奔,西索牽着繮繩調整方向,雲霄坐在他身後環着他的腰,頻頻後望,邊笑邊催促,“快跑,快跑!哈哈哈,真好玩。快和我一起殺上碎星老巢。”

    “都怪你一次引了這麼多怪物過來~”

    西索隨口埋怨了一句,飛速變幻的道路兩側都是密集如藤壺般的霜白孢子羣,偶爾掠朵幾朵盛放至糜爛的猩紅腐敗花。

    “怎麼能怪我?你要是殺得夠快會這樣嗎?”雲霄強行狡辯道:“而且除了開始那幾只,其他都是自願加入蓋利德觀光隊的。”

    和街頭排隊一個道理,看見人家排了自己也好奇想排,這些怪物也一樣,聽見這邊熱鬧就齊刷刷趕過來混入其中。

    “你還有道理了~”西索暗中好笑,“不是你負責清理沿路的小怪物麼?”

    “誰規定的?我艾爾登太上皇不能休息休息?”雲霄反過來威脅他說:“再說把你從馬上丟下去,讓他們都來咬你。”

    西索呵呵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她的一隻手腕把人拽向半空,往馬下一拋。

    “嗯?!”雲霄摔了個屁股墩,瞪着忽然懟到面前的鳥嘴,手腳並用往後一縮,連滾帶爬跳起來,彷彿到了傳說中被村口大鵝追殺的場景。

    “西西,你給我等着,我不會放過你!”

    “託雷特你別走!託雷特!牛馬!沒有你我可怎麼活啊……牛馬,你帶我走吧,牛馬。”

    她正玩着爛梗,手臂“不小心”被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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