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墨處理完爺爺的後事,並不打算在後坎溝再呆下去,與傅衛國、郝守信一道回了京城。一路上,郝守信勸說謝墨直接回郝家,他相信,二叔、二嬸能給她一個交代。

    謝墨搖頭拒絕:“郝學長,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暫時不會去你們家,你們家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我現在挺好的。”

    去郝家幹嘛?去質問爲什麼要把她留在村裏?爲什麼隔了那麼多年纔來找她,還把人給認錯了?

    謝墨覺得這些都不重要,什麼血緣羈絆,她都不去想,既然一開始沒有,那麼以後都沒有也沒關係,她只要等着今年年底,改革開放的春風一吹,她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郝守信還想勸她,他知道,任誰攤上這種情況都會心生恨意,但是他二叔、二嬸也是被人矇騙了啊!“謝同學,你……”

    話未說完,傅衛國打斷他:“郝同志,既然墨墨不想回去,就由着她吧,哪天她想通了,再去,可以嗎?”

    郝守信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再勸,既然妹妹這邊說不通,那回去跟二叔、二嬸說,總該是不會錯的。

    謝墨、傅衛國兩人與郝守信在京城火車站分開,傅衛國送她回學校,傅衛國沒再提郝家,卻問她對未來的打算。“墨墨,對於以後,你有什麼規劃嗎?”

    謝墨一怔,她學得是工商管理,內地施展的空間不大,只有港島和鵬城有實踐的機會,但是去鵬城,也得等她大學畢業。

    華清的工商管理是五年制,也就是說,她得四年後才能去鵬程,那也是就是八二年。不是說不能提前去鵬城,只是不多等幾年,政策無法落地。

    “我暫時沒想那麼多,想先等大學畢業,再去規劃。”謝墨心裏想了很多,卻都沒對傅衛國說,超前的預言,說了也無用。

    “嗯,那我等你的規劃。”傅衛國笑笑,現在說未來的打算確實太早了:“我這次跟着首長回京,一個是立了功,另一個是我可能要去石家莊幹部學院進修一年。”

    “進修嗎?那是好事啊!”謝墨知道石家莊幹部學院,去那裏進修的,基本回來都得升個一級半級。

    “嗯,我也覺得很好。”傅衛國很珍惜這次機會,他媳婦兒可是考上了華清,甩開他好遠,他十五歲參軍,文化一直是他的短板,趁着這次進修機會,一定要好好學學文化課,爭取不被媳婦兒甩得太遠。

    “嗯,我會盡量抽週末時間來看你。”謝墨想了想,加了句。

    傅衛國的心,像被羽毛輕輕掃了一下,又暖又癢,忍不住把她擁在懷裏:“謝謝媳婦兒!”

    “誰是你媳婦兒了?”謝墨嘴上不承認,心卻是砰砰跳個不停。

    傅衛國一路將謝墨送到宿舍樓下,兩人依依不捨告別,瞧着謝墨上樓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見,才轉身離開,他也要回去報道呢。

    報道的路上還碰到了謝甜與一個衣着洋氣,和她年齡差不多的女生一起閒逛。他沒去質問,迅速地避開了兩人。

    與謝甜一起的女生就是陳佳佳,這段時間,謝甜與陳佳佳經常在一起。

    “甜甜,你確定守信哥哥今天回來?我怎麼沒見着啊?”陳佳佳脖子伸長了脖子瞧郝守信家。

    謝甜挽着她的胳膊:“佳佳,我還會騙你嗎?我哥下午回來的,我親眼見着的,不然我咋會給你打電話呢?”

    陳佳佳把手臂抽出來,心裏有點膈應,她不想跟謝甜有肢體接觸,謝甜身上有股土氣,怕沾自己身上:“那可能太累了,在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守信哥哥。”說完就走了。

    謝甜嗤了一下,以爲自己多矜貴呢,還不是一個圍着男人打轉的下賤貨,還以爲她看看見對方眼裏的嫌棄呢?要不是她說,她跟謝墨一個寢室,誰搭理她!

    郝守信回家後,並沒有休息,而是等到晚上,把他爸和二叔都叫過來,彙報自己去後坎溝調查結果。

    郝守信說完後,郝升明已經抽掉了半包煙,對於侄子的話,他沒有去懷疑,他只是不能原諒自己的錯誤判斷,給親生女兒造成了二次傷害。聽到謝墨不願意來見他,他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有些恍惚。

    郝守信的父親,郝升海正色道:“老二,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得趕快把家裏這個趕出去,認回親侄女兒啊!”

    “大哥,我知道該這麼做,可是染雪她、她身體不好,我怕她接受不了。”郝升明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長痛不如短痛,二弟,越拖越是後患無窮啊,我們郝家的血脈,不能流落在外!”郝升海勸道,他對與這個二弟妹,心裏是不喜的,外表柔弱不說,心性還不堅定,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養不活,放在後坎溝養了二十年,去接人,還把人接錯了!

    心裏不喜,面上卻不說,只是勸郝升明趕緊把事情處理了:“對了,還有你麾下那傅衛國,既然有本事,又跟侄女有點關係,你就好好栽培一下,對大家都有好處。”

    郝升海雖說不在部隊多年,對部隊的事情知道的卻不少,怕二弟回去聽女人的話,把事情辦砸了,又補了一句。

    郝升明點頭稱好,回了自己家。他走後,郝升海又仔細詢問了有關於謝墨的情況,聽完後總結道:“這纔是我們郝家的種,逆境也能闖出一番天地,瞧瞧你二叔家現在養的那個,像個什麼樣子!”

    郝守信也覺得父親說得對,跟着附和,他是真的不喜歡謝甜,看他的眼神亂飄,不甚清明。

    郝升明回到家,林染雪躺在牀上看書,見他回來,合上書:“老郝,你這傷都沒好利索,上哪兒去了,這麼晚纔回來?”

    郝升明把門關上:“去大哥家坐了會兒,守信從去了西南那邊,帶回了一些消息,你要聽聽嗎?”

    “好好的,去西南做什麼?”林染雪坐直了身體:“你講。”

    “大哥一家懷疑謝甜不是我們的女兒,就去西南查證了一下,證實了謝甜確實不是我們的女兒,而是你拜託照顧我們女兒的那家人的。”

    “啊……”林染雪臉色唰一下慘白,哆嗦着道:“老、老郝啊,話可不能亂說啊,甜甜可是我們兩親自去接回來的!”

    “我也不相信,從大哥家回來,我特意聯繫了西南那邊的戰友,確認了才告訴你。”郝升明抱住她,安撫着:“我們的親生女兒,考上了華清大學……”

    郝升明把郝守信打聽到的消息都講給她聽,林染雪聽完,愣了半天才問了一句:“那甜甜怎麼辦?我、我們都養了她半年了,就算是養條狗,那也是有感情的啊?”

    郝升明不經常在家,跟謝甜倒是沒什麼感情可言,可林染雪不一樣,她把全部的感情都傾注給了謝甜,現在猛然告訴她,女兒不是她親生的,這個打擊,她似乎承受不住。

    “老郝啊,甜甜是無辜的對不對?我們……我們能不能繼續把她當女兒?”林染雪白着臉問他,眼裏滿是乞求。

    郝升明又忍不住抽了三根菸,平時林染雪不允許他在臥室抽菸的,今天半個字都沒說。等抽到第四根的時候,郝升明才擡起頭:“那就依你的意思,但是親生女兒是肯定要認的,我們明天去華清大學走一趟,把孩子叫回來,行嗎?”

    林染雪連連點頭,問得卻是另一個問題:“那這事,我先去跟甜甜說好嗎?”

    “隨你。”郝升明其實想問問妻子,親生女兒難道不比謝甜重要嗎?話道嘴邊,又咽了下去。

    他在想,謝墨要是知道他們要繼續養着謝甜,會答應回家嗎?親生女兒那麼優秀,在那樣艱難的環境下,還考上了華清大學,妻子的這樣的態度,讓親生閨女如何自處?

    要按他的做法,假的就該送回去,免得留下後患!可他沒辦法拒絕妻子,就像二十二年前,妻子將親生女兒扔在農村,獨自回城,他也只能放任不管。

    夫妻兩個話不投機,都輾轉難眠。林染雪回想着與謝甜相處的點滴,畫面都是溫馨,對於還未謀面的親生女兒,不安大於期待,她害怕親生女兒指責、怨恨她……

    而此時躺在宿舍牀上的謝墨,對於突然蹦出來的親生父母並無想法,這對父母,一個是高官,一個是書香門第的千金,能被謝大山和陳金花那樣的人矇騙,能犯這種錯誤,謝墨能指望他們啥?就算是親生父母也是虛的,還得靠自己纔行呢!

    她更多的是在盤算她的事業,眼下已是八月,再有三個月,改革開放的春風就該吹起來了,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原始資本積累,不然咋去鵬城混?鵬城都去不了,去港島就更是要不可及。

    至於鳩佔鵲巢的謝甜,說不生氣是假的,她又不是聖母,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呢?算了不想謝甜,有那點時間,想想傅衛國,她的對象也比想她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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