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二師兄總路過修羅場 >第93章 善與惡秋毫不犯
    繃緊的鎖鏈驟然一鬆,虞淵猝不及防下一頭栽進光門。段成璧身形驟動,躲過劍靈蓄力一擊後,在光門關閉前順着鎖鏈追逐虞淵進入。

    劍靈立馬要追,但等他趕到時,光門已然消失。璇璣天境第九層空空如也,獨留他一人在原地氣急敗壞地跺腳。

    *

    璇璣天境之外,距問乾榜新秀進入天境已過去三天。

    一半長老在雲閣看臺焦急守候,另一半則聚集在宸光峯下,要求昭明給個說法,解釋清楚他與謝榭的關係,以及,逼他交出璇璣天境的鑰匙。

    昭明……昭明根本不在宸光峯上。

    他此刻神識外放,提着劍在整個崑山內搜索魔尊的下落。

    對方彷彿提前收到了風聲,在他趕到之前就做好準備,先一步人間蒸發。整整三日,昭明除了確定他還未走出崑山外,連他的影子都未找到。

    第三日夜,空山蟬噪,夜色如洗。再過不久,崑山下的集市中會有一場盛大煙火,許多弟子下山遊樂,人多眼雜,是從崑山脫身的最佳時機。

    昭明提劍守在離山必經的一條隱蔽林蔭下,未等來段成璧,反倒等來了一個面容平凡到過目即忘的弟子。

    對方平凡的五官上嵌了雙極清極亮的眸子,略有些違和。

    昭明一見他,便想到了在登榜大會第一關給自家徒弟送綠豆湯的身影,腦中自然而然浮現一個名字,他脫口而出:

    “桑湯。”

    下一秒他又道:“不對,我不應該記得‘桑湯’這個人,你究竟是誰?”

    昭明在崑山這麼多年,一向獨來獨往,來去如風,不是在雲崖鎮買醉,就是宅在宸光峯上的小木屋裏避債主的風頭。每到追債要賬的季節,宸光峯下總能看到這樣的奇景:由於昭明債臺高築,債主們打了起來。

    他與崑山弟子接觸不多,不應該記得“桑湯”這個人,即使覺得人長得眼熟,也不會記得名字。但這名字卻好像烙在他腦中的一般,就連修爲高深如他,也差點忽略那絲違和感。

    桑湯直視昭明,不答反問:

    “我是誰不重要,虞淵現在被困在璇璣天境裏,你不想辦法救他,甚至連一點擔心都未曾表露,卻浪費時間在這裏做些無意義的事,你算什麼師父!”

    昭明那雙向來因醉酒而迷濛的鳳目眯了眯,眸光銳利又清醒。

    關心虞淵,說話直接天真到可笑,施展的術法甚至能篡改影響他的記憶,整個人天然自帶一股令人無慾無求的白蓮花芬芳……他心中對來人的身份已有猜測,故而打了個哈欠,直截了當地問:

    “桑湯,你幸福嗎?”

    “啊?”桑湯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昭明問的可能是自己是否姓“扶”。既然他猜到自己的身份,桑湯也沒必要否認,搖了搖頭。

    “扶”當然不是他的姓氏,而是他與生俱來的名諱的一部分。

    夏夜蚊蟲繁多,嗡嗡聲吵得人心煩,昭明閒極無聊,用宸光劍戳蚊子找手感,劍出如風,一戳一個準,他玩得不亦樂乎,邊戳邊嘆氣:

    “世上就是有些不幸福的人,專愛管別人的閒事。聖人昭明子曾經雲過:關你屁事,與你何干,洗洗睡吧。我覺得說得很好,希望你也共勉。”

    他說話的工夫,手上動作不停,短短片刻,這片區域的蚊子就悉數被他斬於劍下。

    昭明意猶未盡,準備換一個區域繼續重劍出擊。

    見他要走,桑湯急了,攔在他面前:“若我幸福呢?”

    “你姓扶,他姓虞,你倆什麼關係,用得着你在這兒多管他的閒事?”

    “……”桑湯被噎得啞口無言。

    自有記憶開始,除了最初的幾百年外,周圍人都對他畢恭畢敬,說話字斟句酌,生怕冒犯,甚至覺得連在他面前擡起頭這樣的小事

    都是對他的一種褻瀆。

    何曾有人在他面前這般放肆過?桑湯難得蹙起了眉,眼見昭明繞過他又要走,再次張臂攔於對方身前:

    “昭明,別在我面前裝瘋賣癡,你分明知道我是誰。”

    “你是桑湯啊。”昭明揮劍略過桑湯耳際,將一隻蚊子釘死在樹上。

    “我是扶暘,虞淵的哥哥。”

    料定他要是不主動表明身份,昭明可能會繼續裝傻糊弄自己,扶暘變換回本貌後,心裏也舒了一口氣,在迂迴繞彎方面,他着實不是昭明的對手。

    “呀,原來是扶暘大人大駕光臨,傳世知道您出來了嗎?您這樣的身份,我這就回崑山通知掌門,昭告天下,爲您準備一場盛大的歡迎會?”

    “昭明!”縱然是菩薩都能被他氣出三分真火,扶暘的聲音裏也多了幾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虞淵出事,你不去救也罷了,甚至表現得漠不關心,我很難不懷疑你把他留在身邊到底是何居心?”

    昭明急着找段成璧,本就不欲與眼前這人過多糾纏,見他非要如此,在心底壓了三天的煩躁又開始翻涌,他冷笑:

    “那扶暘大人您呢,您神通廣大深不可測,只需擡擡手指就能化解這場危局,將弟弟救出來。您那麼關心他的生死,爲什麼等了整整三天,什麼動作都沒有,反而出現在這裏質問我?”

    “我拿不拿他當徒弟有你什麼事,他現在跟你熟嗎,我跟你很熟嗎?至少他要是死了我還能將段成璧送下去給他報仇,你呢,從始至終,什麼都沒有做,也什麼都不會做,唯一的作用就是在我找罪魁禍首的時候擋在我面前非要給我添堵。”

    這番話傷害性不大,侮辱性卻極強。扶暘後退兩步,面色難看:

    “我,我不是不想救他。一旦我出手,被神殿的人察覺端倪,找到虞淵的位置,不止這一世,他會在往後的無數次輪迴裏,面臨無窮無盡的追殺,直到……”

    直到什麼扶暘沒有再說下去。

    昭明嗤笑:“神殿的人各個對你忠心耿耿,敢違揹你的命令?”

    扶暘也衝他笑了笑,一向溫和包容的眸子中,難得流露出一絲悲哀:

    “作爲人的你永遠不會懂,‘純善’是不會犯錯,沒有一絲瑕疵的。一旦他的行爲出現偏差,暴露出一絲一毫的私慾,世人就會懷疑他,詆譭他,攻訐他,將他批判得體無完膚。一張沾上墨點的白紙,人們第一眼注意到的,只會是被弄髒的部分。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虞淵,他永遠可以無所顧忌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像在對昭明解釋,又像在說服自己:

    “他這輩子好不容易能當一個普通人,我要是真爲了他好,就不該出手。”

    昭明面無表情,但“啪啪”給他鼓起了掌:

    “說得很好,我很感動,那麼,再見。”

    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將他視作唯一親人的徒弟被別人潛意識裏看作墨點,也就昭明近來天天看重奕在眼皮子底下晃悠,動心忍性修出了絕佳的自制力,不然宸光劍早就戳上去了。

    當然,不一定能打過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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