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件散了一地,那組裝機器的眼鏡男手臂也被崩出了血,閒裕急忙就把他們村裏的大夫給叫了過來。
在處理傷口的時候,那個年輕的男人一直盯着散落一地的碎片看,眼神中帶着些許落寞和不可思議。
“大隊長,實在是不好意思。”
大隊長狼狽的擦了一下自己額頭上的汗水,強迫自己扯開一抹笑容回答道:
“沒事。”
閒裕帶着思安回家時已經有些晚了,老太太也知道自己兒子跟大孫子的性格,不大可能是因爲看牛看的,大概是因爲路上有什麼事情耽誤了,就一直在大門口等着。
看見他們回來,問了原因後叫了老頭子一起來喫飯。
“那這回大隊長可要氣個夠嗆,聽說那東西是能抽水的,把水抽出來就不用再辛辛苦苦澆了。”
“嗯,是從外頭運過來的東西,但在運輸的過程中散架了,大隊長現在正不高興着呢。”
閒裕回了一句,他覺得自己能修好,但這時候出去看明顯不大好。
他性格比較圓滑,如果不是必要的話也不想得罪人。
再加上他覺得那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除了在看見自己摔那個零件的時候說話有點急了外,性格也還不錯。
本來就是年輕人,正是需要好好鍛鍊的時候,失敗了自己一個種莊稼的突然說能弄好,換做誰都是一樣的挫敗。
第二天去上工時閒裕纔看見那個年輕人沒走,聽說是在大隊長家裏住了一夜,今天打算繼續修理那東西。
“也不知道大隊長這是爲什麼,我們自己挑水也好得很。”
閒裕笑了笑沒順着他的話說下去,大部分人都是抗拒接受新事物的,對於他們來說超出自己認知範圍內的,那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觀念的偏差糾正過來,需要非常漫長的一個過程,閒裕也就懶得多費口舌。
過了兩天,那年輕人雖然還沒走,但很明顯能看得出來他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意氣風發,反倒是有些頹廢。
一次次拿起那些零件反覆去看,反覆組裝最後失敗,整個人都有些萎靡。
閒裕很好奇他什麼時候纔會走,等他走了自己再過去試試就剛好,別人還在這裏去修等於是打人的臉。
“裕子,你一直在這裏看些什麼?要是你會的話,就過來試試。”
大隊長這時候也是急的實在是沒了辦法,看見閒裕就想到在這個人來之前閒裕跟自己說過的話,就算是死馬當活馬醫,也想讓他試試。
那個年輕人沒反駁,在閒裕走過來時還主動把位置給讓了出來,他實在是太好奇自己到底是什麼地方出現問題了,明明一切都按照自己知道的去做,但就是做不成。
“村長,那我來試試?”
“你來試試,快點的。”
閒裕搬了個板凳,把那些有用的零件一一都拿了起來,沒用的放到了另外一邊。
他的每一個動作,那個年輕人都在一邊盯着看,有一些他一直在遲疑到底要不要用的零件,全部都被閒裕放在了一邊。
直到閒裕把他覺得最重要的那個零件也放在一起時,這個年輕人興奮的表情突然就變得淡了不少。
本來還以爲這個人可能是真的會,可現在來看是自己想的太多。
閒裕幹農活的一雙手算不上好看,但這時候卻非常靈活,把幾個零件組裝在主要的核心擰上螺絲。
弄好後隨便擦了一下手,按下了啓動的按鈕。
本來不抱什麼希望的年輕人,在他按下去的時候還是去看了一眼,並且已經做好了如果出現意外,就帶他往旁邊跑跑的準備。
自己手臂上的傷勢到現在還沒好,總不能讓這個種地的人也跟他一樣。
然後……他就眼睜睜看着這個在他眼中已經能報廢的機器,居然真的發出了啓動的響聲,把他震驚的猛地就站了起來。
“好了,大隊長。”
閒裕拍了拍手,雖然已經很多個世界沒有做這個,但幸好還沒有手生,有些零件不同,可大體都是那個道理。
“這個,這個你不用嗎?”
年輕人手上攥着一直被他視爲最重要的零件,不敢置信的盯着閒裕看,想到第一次見到閒裕時,他隨手把東西扔到一邊的場景。
原來不是他不知道這個有多重要,是在這個人的手上,這個東西根本就用不上!
“對,不用也一樣行。”
閒裕遠遠看見一個熟悉的小身影在往這邊跑,扭頭看了一眼大隊長說道:
大隊長本來想點頭,可那個年輕人卻直接就蹲在了閒裕的面前抱住他的腿。
“別走啊,你教教我,這是怎麼做到的?那麼多零件都沒有組裝上去,機器是怎麼啓動的?”
“你是不是還有什麼別的身份?哦不對,這是可以說的嗎?”
年輕人眼底滿是狂熱,恨不得立刻就在這裏磕頭拜師。
教他修理機器的人經常跟他說,如果在修理完一個機器後,看見有多餘的零件,那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可閒裕他不止是剩下了一個兩個,而是一小堆!
“如你所見我就是個普通種地的,沒啥別的身份,以前跟人學過一段時間就會了。”
“你……你能不能先鬆開?”
閒裕之前能看得出來,這個年輕人很好學,但沒想到他好學到這個程度。
“能打擾你一下跟我講解下嗎?”
“下午吧,現在我兒子來了,我說好要帶他去摘花的。”
年輕人被閒裕這個回答震驚的下意識鬆開了手,眼睜睜看着閒裕離開,把往這邊跑的小孩子抱了起來。
“大隊長,他,他說他要帶孩子去摘花?”
“對啊。”
大隊長早就習慣了閒裕對思安的寵愛,摘花摸魚看牛什麼的,換做他們村子裏頭其他任何一戶人家,都能先讓孩子的屁股開花。
但偏偏閒裕,就是有這個耐心。
不止是有這個耐心,還很願意陪着思安一起玩,不管下地有多忙多累,回家只要是思安說想玩,就會讓思安騎在自己脖子上,去村子裏轉上一圈。
思安父母的朋友因爲不放心,也回來看過一次,帶了些禮物,只看了一次就放了心。
“他能夠修好這麼重要的機器,居然把時間浪費在陪孩子摘花上?”
年輕人越想就越是覺得離譜,如果教他做這個的人知道這個叫閒裕的居然這樣浪費自己的天賦,絕對會恨不得捶胸頓足。
大隊長看這個人這幅樣子,不知道爲什麼就覺得有些好笑。
“他不止是會摘花,還會給孩子做個花環戴着呢。”
“既然這個修好了,那我們是先去試試,還是回去喫頓飯再來?”
差不多到了喫飯的點,但年輕人還是更想去試試,想看看少了這麼多零件後它到底是否能夠正常運轉,還是隻能聽見一點響。
“大隊長,叫幾個人過來擡過去,好好試試吧。”
大隊長點了點頭表示答應,其實他也挺好奇,很想看看閒裕弄出來的到底怎麼樣。
之前他也就只是聽過,閒裕是跟着誰學過一段時間,但因爲除了這以外沒別的什麼風聲傳出來,就一直以爲沒學出來什麼名堂。
搬到了地方後按下啓動按鈕,機器又響了起來,在所有人的緊張注視下它開始正常運轉。
而且根據這個年輕人的眼光來看,這個運轉的速度明顯要比他見過的所有機器都更快。
摘完一大捧花,給思安做了個花環戴在腦袋上,看思安笑起來像是個小天使似的樣子,閒裕沒忍住低頭親了他一下。
“思安怎麼這麼可愛呢,快讓爸爸親一下。”
說完這句話後,閒裕跟思安都愣在那裏大眼瞪小眼。
“是叔叔說錯了。”
閒裕很快就改了口,還衝着思安笑了笑,抱着思安往回家的路上走。
他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思安看起來卻好像有些不大好意思,路上一直都沒有吭聲。
第二天下午,閒裕帶着思安出去打豬草,老太太上午就出門去了城裏,她大姐病了,她把家裏的雞帶了一隻過去看看。
隔壁柳春花因爲孕期反應太大,也留在了家裏,大隊長匆匆趕過來,跑的額頭上全都是汗。
敲了一會兒閒裕他們家的門沒有人開,扭頭看了一眼隔壁,柳春花正在用一塊破舊的布料做小孩穿的衣服。
“他們家的人呢?”
大隊長滿臉的汗,看起來狼狽又着急,柳春花看見大隊長這個樣子,第一反應就是這出事了,放下東西迅速就站了起來走到門邊詢問道:
“大隊長,是不是他們犯什麼事了?咱得先說好,我們兩家雖然現在還住在一起,但是早就已經分家了,他們家的事,跟我們可沒什麼關係。”
柳春花越想就越是高興,臉上帶着笑,讓大隊長氣的臉色冷了下來,一甩手說道:
“對,跟你們什麼關係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扶我起來,我還能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