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跟老爺子都習慣口是心非,嘴上怪閒裕回來花了太多錢,可第二天不上工就忍不住換上了新的衣服。

    老爺子把自己旱菸槍擦的鋥亮,坐在那裏慢悠悠抽着,只等別人問起自己。

    等炫耀完了一圈回到家裏,老太太做飯時又脫了下來。

    想到之前柳春花說的那話,心中也覺得這麼好的衣裳,不大可能像裕子說的那樣沒花多少錢。

    她把思安叫到了廚房裏,壓低聲音問了下。

    “思安,你老實告訴奶奶,這到底花了多少錢?”

    思安掰着自己的手指頭也算不清楚,只能給出了一個大概模糊的回答。

    “很多。”

    這兩個字,讓老太太覺得自己衣服其實也沒那麼好看,喫飯時看了一眼閒裕,沒忍住問了下他跟着宋老去那裏具體的待遇。

    閒裕把宋老給出的待遇折半告訴了老太太,饒是如此老太太還是忍不住震驚的長大了嘴。

    “這麼多?”

    “對,宋老讓我跟着他好好幹,以後還能有更多好處。”

    “那你怎麼回來這麼早?等你走了,會不會有人代替你的位置?”

    老太太越想就越是着急,被自己幻想出來的場景嚇了一跳,甚至覺得裕子可能是年輕,所以沒看明白其他人的意思。

    說不準裕子這麼早回來,就是想頂替他位置的人害的!這孩子怎麼一點心眼都沒有!

    “娘,忙的我有些累,再加上還惦記着你跟我爹,我就早些回來了。”

    閒裕一邊說一邊喫飯,讓老太太本來想訓斥他的話又默默嚥了下去,小聲說着他們老頭子跟個老太婆有什麼好惦記的。

    “娘,話可不能這麼說,辛苦好幾個月,不就是盼着能回家嗎?”

    閒裕回村後就開始正常上工,替了老爺子本來應該乾的活,把自己的打算跟大隊長透露了下。

    大隊長在大事上能分的清楚是非,那位宋老之前研究出來的東西,就解放了很多人,閒裕現在有幸能參與其中,是他們整個生產隊的驕傲。

    “你爹孃不願意跟着去?”

    “嗯,我還沒跟他們提,但我覺得他們應該是不樂意的。”

    大隊長想到嬸子跟叔的性格,也的確不大可能放下村子裏頭的一切,跟着裕子去那麼遠的地方,他們總難免操心家裏無人照顧。

    “你回來這麼早,也是爲了這個?”

    “嗯。”

    “你別太着急,等我去幫你說說看。”

    “麻煩你了大隊長。”

    閒裕很有禮貌的道謝,大隊長看他這幅模樣笑了笑,隨後輕輕搖了搖頭。

    “這說謝就見外了。”

    現在裕子也算是出息了,但在他面前還像之前一樣,大隊長心裏頭舒坦的不行,以後他就算去縣城裏頭開會,一提起裕子那臉上都有光。

    柳春花很想說服自己不要想太多,可隔壁他們過的到底好不好,是自己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他們爲了省一點糧食,天天都喝着粗糧粥,而隔壁時常能傳來一些肉香味,她昨天出去曬太陽時,還聽別人說閒裕現在是端上了鐵飯碗。

    鐵飯碗?這怎麼可能呢?上輩子也沒見閒裕這樣出息過。

    她出門時還看見村子裏另外一個新媳婦懷孕,那個新媳婦的娘提着很多東西上門來探望,關心的話隔着大老遠她都能聽見。

    想完了後柳春花嘆了口氣,站起來僵硬又麻木的做着自己每天都要做的事。

    過完年後,越來越靠近宋老當初說的時間,思安耍賴跟老太太提起那件事情的時候,老太太隨便找了個藉口就成功把他給忽悠了過去。

    等自己跑回來找爸爸,思安才意識到了不對,氣鼓鼓的說道:

    “爸爸,奶奶不幹。”

    大隊長也來勸過幾次,老太太就一如既往的堅定。

    相比之下老爺子的想法倒不那麼重要,他一直說的都是老婆子在哪裏,他就去哪裏。

    正月十六,閒裕收到了宋老送過來的信,催促閒裕快點回去,他又遇上了弄不好的事,急需閒裕回去幫忙解惑。

    除了這以外,就是長篇大論的訴苦,說他幾個徒弟到底有多麼的愚蠢,連最基本的事都不知道。

    閒裕已經習慣了宋老說的這些話,他不擅長教徒弟這個,自己第一次遇上那個眼鏡男的時候就看出來了。

    老太太后面也實在是被吵的有些煩了,放下自己手上正在做的事,無奈詢問道:

    “你總是要我們跟着你去做什麼呢?你們單位裏有食堂,也有人幫着照顧思安,我們去了在那裏也沒什麼用。”

    閒裕把思安抱在懷裏,整理着他睡亂了的頭髮。

    今天思安有些賴牀,頂着一個爆炸頭起牀,讓閒裕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被踹了的好幾腳。

    “娘,我也就不瞞着你了吧。”

    “嗯?”

    老太太一聽裏面可能還有隱情,倒不像之前那樣每次提起這件事情就抗拒無比,而是打算耐心問問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你也是知道的,就像是我們縣城裏頭的那幾家工廠乾的時間長了,也都分房子。”

    這件事老太太聽她大姐說起過,她大姐家的女兒就進了廠裏面當工人,說是明天可能就能分到一套房子,也算是有了保障。

    “你們單位也分?”

    老太太眼睛猛地就瞪大了,她本來想着以後裕子要是能在她大姐那縣城裏頭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就不錯,現在天天看着柳春花那死人臉她就覺得糟心。

    現在房子還不講究買賣,更多的是直接分配,就算錢多也很難找分配到的那種好房子。

    可聽裕子現在的意思,分明就是能去他待着的那地方分。

    “娘,我們那單位裏面待遇好,我也滿足了分的條件,但是就是有一點吧不太合適。”

    “什麼不太合適?”

    老太太急忙追問,這麼好的事就算有不合適的地方,那也得儘快給弄的合適了啊!

    “就我跟思安兩個人住,那就分不到什麼好的,你們要是跟着我們一起,能分到一個小院子。”

    宋老來信上說房子已經安排好了,算是單位裏面分配的,一箇中等的小院子,住他們一家人絕對非常寬敞。

    “這,這還能這麼算呢?”

    老太太有些懷疑,但她沒接觸過這東西,當然是自己兒子說什麼她就願意信什麼。

    “能啊娘,這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有這個政策,你要是不跟着我們去,錯過這次機會的話那多可惜。”

    閒裕說完後就抱着迷糊的思安出門晃一圈,這睡亂了的頭髮不管怎麼努力去壓,也照樣還是那個樣子。

    思安雙手抱着爸爸脖子,歪頭靠在那裏,風吹在自己臉上的時候下意識眯起了眼睛。

    “爸爸……”

    “思安回到家裏怎麼就變成了一個小懶蟲呢?”

    閒裕無奈詢問了一句,以前在那裏還說他是個大孩子,現在不能再讓爸爸抱着走路,回到家裏後就又開始每天爸爸抱抱思安。

    “唔,不知道。”

    在這裏他就是喜歡爸爸抱着,聞着爸爸身上好聞的味道就很安逸。

    老太太盯着他們往外走的身影,叫來了老頭子一起商量,這麼好的機會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一塊金子,還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他們的腦袋上。

    專門逮着腦袋砸,只要人去的夠多,那拿到的金子也就更多,任誰看了都覺得心動。

    “老頭子,你說要不咱還是去吧。”

    老太太想想其實家裏面也沒什麼特別好值得留戀的東西,還有個柳春花一直在那裏隔三差五的氣她。

    “我聽你的。”

    “咱去了要是待不習慣,隔上一段時間回來,那房子都分配下來了,總不能再收回去吧。”

    老太太說完這句話後,也不等老頭子回答,自己就先收拾起來了東西,順便把家裏頭養着的雞鴨鵝算了算。

    有些送去了給她大姐,順便跟她大姐說了這個好消息,臨出門的時候老太太想想還是不大放心。

    “大姐,要是我那老大家的出了什麼事,你記得往這個地址寫信告訴我一聲。”

    “行。”

    老太太大姐把自己準備好的東西放在妹妹的籃子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姐妹這麼多年對彼此的性格想法都一清二楚。

    她知道自己妹妹的意思是那種大事,一般小事就不會拿過來讓妹妹煩心。

    收拾好所有東西后,去跟大隊長打了個招呼,這個消息漸漸在村子裏面傳開,最不願意相信的就是柳春花。

    作爲從上輩子回來的人,她實在是太清楚在後世裏那個地方到底有多繁華。

    雖然她知道隔壁過得不錯,但一直都想欺騙自己,說不準閒裕是在打腫臉充胖子。

    現在他們一家人都要搬到那個地方,足以說明閒裕已經在那裏站穩了腳跟。

    老太太想想還是把家裏頭沒喫完的米,給了村子裏頭一個無兒無女的老人家,她賺到的公分不錯,老伴又走得早,還挺可憐。

    安頓好一切後帶着行李,他們一起離開了這個村子。

    頭一次坐上火車的老太太侷促的不行,坐姿端端正正的,不敢亂摸也不敢亂看。

    “這,這叫火車呢?”

    思安挪到奶奶身邊坐下,開始用小奶腔一本正經的跟奶奶解釋。

    老太太低頭耐心的聽着,祖孫湊在一起交談的模樣落入閒裕眼中,他側過頭看向窗外,脣角帶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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