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全仙門爲我火葬場 >第5章 第五章
    清霄門的後山有一處禁地,古樸莊嚴的閣樓內擺放着全清霄門弟子的本命星燈,刻有沈懷君三字的本命星燈被放置在最前方的供桌上,灑掃弟子立在外門兩側。

    門內,一雙眼睛死死盯着沈懷君的本命燈,那明藍色的火焰跳動着,火苗漸弱,明明室內無風,火苗卻似被冷風吹過,顫顫巍巍地搖晃着。

    隨着火苗的微弱,那雙眼瞪得越來越大,最後,燈芯只剩下黃豆大小的燭火。

    只差一點,只差一點點,這盞本命星燈將會徹底熄滅,也將宣告着沈懷君身死魂消。

    “再滅一點吧,再滅一點”

    話語的喃喃聲未落,火苗猝不及防地忽得竄起,燃起了足足一寸火光。

    “你!”

    本命星燈安然立在案前,前方是一道由靈虛仙尊親自佈下的金光陣法,旁人無法靠近,於是室內接連響起茶盞摔碎聲、咒罵聲,以及恨不得衝破陣法的啪啦聲。

    直到一道聲音傳來:“仙君,清霄法會在即,長老想與您商議接待事宜。”

    室內安靜下來。

    “好。”

    大門開了又合,只有本命星燈靜靜地燃着,無悲無喜。

    許是那晚溫水真的安撫了身體,沈懷君竟然一覺睡到天明,清晨的第一束曦光映上他的眼睫,睜眼清醒後,他活動下手指,發覺經脈的疼痛減緩不少,震驚之餘倒不敢有其他動作,生怕牽動了體內舊傷。

    昨晚巨痛後殘存着麻意,他以手肘支牀板,緩緩起身,找回對這具身體的掌控,他身着厚厚的鴉羽大氅,青絲隨意披在身後,推開房門。

    清風鋪面,空氣中微涼的寒意呼入肺腑,令他忍不住輕咳幾聲,但相比於病痛,清新的竹林氣息更令他身心愉悅。

    沈懷君的目光越過石子小路,落在不遠處,他一直躺在屋子中,頭一次見到屋外場景,院外栽種一棵千年古樹,枝丫垂下紫花搖曳的藤蔓,樹下是一方石桌,白瓷碟子裏擺着食物,板栗糕和糯米雞的味道瀰漫到院子的各個角落。

    黑衣少年正在擺碗筷,見到他起身,毫不意外,甚至還衝他招招手。

    “你們修仙人挑剔,故而清淡油膩,甜鹹兩味,都買了一些。”黑衣少年豪氣道。

    沈懷君看着滿滿一桌子的菜品糕點,低聲感謝,黑衣少年卻一拍腦袋:“忘了。”

    說着黑衣少年從懷中掏出一根紅繩,又叫他將手腕擡起來。

    沈懷君不明所以。

    黑衣少年也不解釋,霸道地道:“想喫飯就要戴上這根紅繩,而且是我給你戴。”

    沈懷君疑惑,他望着紅繩,三股紅棉線絞起,末尾墜上青白的玉墜,是市井中平常普通的紅繩,難道是少年見他病弱,便買來紅繩祈福?

    他釋然,笑着伸出手腕:“好啊。”

    墨硯寒盯着這截皓白的腕子,眼眸微寒,一邊展開紅繩一邊問:“我可要給你戴上了,聽說修仙人最忌諱巫蠱術法,你不怕我做什麼蠱術害你?”

    沈懷君搖搖頭。

    墨硯寒頓了頓,將紅繩繫上手腕,正要去打末結,卻聽頭頂傳來一道溫柔的詢問:“你這個孩子,孤身一人住在山裏,可有名字?”

    隨着末結的繫上,紅繩已被鬼氣浸染,此乃鬼主親賜無上法力,妖魔見之身退避讓,惡鬼遇之伏身叩拜,生生世世,無論所繫之人到何處,都與鬼主心神相連。

    而沈懷君卻渾然不覺,只讚歎二十多年過去,人間的編織技法竟又精進,幾根紅繩就編出了新花樣。

    墨硯寒垂下眼睫:“硯寒,硯臺的硯。”

    話語剛落,他繫上最後一節扣結。

    紅繩在繫上的一瞬間,鬼氣瀰漫交疊,形成一道繁複的陣法,墨硯寒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

    好了,這回你可跑不掉了。

    沈懷君從容落座,滿桌的珍饈佳餚,湯品時蔬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盅佛跳牆,白盅直挺挺地立在眼前,鮮香濃郁,可他沒有胃口。

    “知道你疼得翻來覆去,沒有胃口,好歹喫一點吧。”墨硯寒指着碗碟:“倒不是在意錢財,爲了這區區的一頓飯,我差點動手。”

    沈懷君低頭,眼前擺着一碗白生生的豆腐湯,一嘗,鮮香味美,果真出自山下文淵城裏最拿手的廚子之手。

    “初去點菜時,小二根本不招待你吧?”沈懷君放下湯匙,淡淡問起。

    墨硯寒來了精神:“你怎麼知道?這酒樓小二翹着腿告訴我不開業,直到我一鞭子揮過去,那小二才跪下求饒。”

    而後又抱怨着:“真心累,我只是想買頓飯而已。”

    沈懷君一笑,纖白的指尖點了點湯碗邊緣:“你去得不是時候,若早一個月,豆腐湯裏的蝦仁會更美味,清霄門最近開法會,小二忙着備食材供應修者,自然會怠慢普通人。”

    清霄法會是清霄門的盛事,屆時九州四海的修仙世家都會齊聚青塢城。

    墨硯寒哦了一聲:“你倒是懂喫,不過你也是修仙人,不去法會麼?”

    沈懷君一揚眉:“我?”

    他自嘲地搖了搖頭:“我就不去了。”

    清霄門內他無一人留戀,根本沒想過回去,還不如呆在這林中小院逍遙自在。

    “聽說清霄門門主不在山上,法會可能由其師叔白笙舉辦。”少年毫不在意地嘀咕了一聲,拿起筷子去夾板慄糕,沈懷君的身形卻是一怔。

    白笙是他的小師弟,天真可愛,當時他也願意寵着小師弟,而白笙在他去思過崖後便成爲了新一任的清霄仙君。

    清霄仙君是個名號,清霄門設門主和仙君並立,每一任的清霄仙君手握與門主同樣的權力,當年師尊遠遊,他早早繼任清霄仙君,按天雷的說法,白笙心中不忿,一直想成爲清霄仙君吧。

    正好,如今也如白笙所願了。

    他只願能隱居荒野,病體康復,安穩渡過這寥寥殘生,至於清霄山門,九州蒼生,都隨他去吧。

    沈懷君眼眸一垂,擦擦脣角欲起身:“我喫飽了。”

    碗裏的三塊豆腐剩了兩塊半,他實際上只咬了一口。

    墨硯寒卻霍然站起:“等等,我點了一大桌子菜,你就吃了口豆腐,你好歹喫點其他的啊!不然怎麼能養肥!”

    養肥?

    沈懷君皺起眉,不懂少年的意思,他胃口差不願喫,但少年霸道地拽着他的衣角,不准他離開,非要他繼續喫,他無奈,舀起勺子,將半塊豆腐送入口中。

    墨硯寒氣惱得眉毛差點立起來,半塊豆腐,真真是給他鬼主面子。

    “你不喫東西怎麼能好起來?你”他正要再勸,天空中忽然響起一陣嗚嗚嗚的巨大轟鳴聲,兩人擡頭一瞧,小院上空緩緩降落一隻仙舟。

    “仙門的人?來我這裏幹麼?”墨硯寒疑惑不已,沈懷君卻支起身體,走向屋內。

    “我不喜歡仙門中人,你莫要說我在。”沈懷君淡淡道。

    墨硯寒哦了一聲,端起一盤板栗糕塞到他懷裏:“記得喫,明天不喫乾淨我就不去山下買飯菜了,你就吃乾饃吧!”

    隨着房門一合,幾道虛影自仙舟飛落到院子裏,爲首之人暗紫道袍,揹着手滿臉傲氣,渾身金光閃閃

    “我乃扶獻城城主,餘信之。”中年人挑剔的眼光將院裏院外打量了一圈:“我們要去清霄門參加法會,想在去之前修整下。”

    墨硯寒聞言一個激靈,他這人最愛熱鬧了,清霄法會肯定有好多人好多熱鬧能看。

    於是他樂呵呵地請幾人坐下,打算聽些熱鬧。

    餘信之鼻孔哼了一聲,自己走到正屋坐下,小道童小婢女擡着東西魚貫而入,燒水沏茶。

    墨硯寒坐在主座的另一側,開口便問:“法會,都談論什麼內容?”

    餘信之未曾回答,倒是個二十四五的青年人走進來,同樣傲慢的語氣:“自然是修仙與長生之道,你們凡人莫要瞎打聽。”

    墨硯寒有些失望,這修仙與長生之道好沒意思,好不如天橋下的說書精彩,這羣修仙人可真無聊。

    他還是不死心:“你們不討論下如何對付鬼主麼?”

    餘信之撇撇嘴:“鬼主二百年前臨世,已被如今的清霄門那位仙君所封印在九轉囚龍大陣中,我等無需擔憂,爾等凡人也莫要杞人憂天。”

    墨硯寒聽後挫敗地垂下頭,道了聲:“的確。”

    一隻被沈懷君拍回鬼域的惡鬼,世人何必擔憂?

    小鬼主十分失落地拄着臉,感受着來到人間後的第一次挫敗,心裏頭慶幸着沈懷君被自己的紅繩捆住了,不然按照這人的能耐,別看是病秧子,照樣有辦法避開他的追捕。

    正在他深思之時,餘信之卻開口了:“歡兒,你可否燒了辟邪符?”

    青年道了聲沒有,隨行的小婢女急匆匆地從口袋裏掏出張黃紙走到門邊要點燃,墨硯寒好奇,相傳辟邪符能避開他這種惡鬼,便伸長了脖子一看。

    他驚訝地發現,黃紙上竟寫着“沈懷君”三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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