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晚吟放下扁擔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剛想往裏跨,一隻茶杯就直直地朝她飛來,她一個左側身堪堪躲過,杯子應聲碎在了地上。
緊接着正前方傳來李崇明的一聲怒吼。
“你個逆子,給我跪下,誰給你的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偷你爹的錢!”
聽到這話,梁晚吟不由得一愣,擡眼看去,只見此刻大堂內李正午夫妻倆正站在中間挨訓,左右兩邊分別是表情凝重的李子夜和江語嫣。
李子夜看到來人,眼神示意她趕緊走,梁晚吟隨即默默點了點頭,剛想偷偷溜回房間,就被自家公公抓了個正着。
“許堇,你也給我過來站着!”
無奈之下,梁晚吟只好被迫挪動腳步站到了李子夜的身後,她很清楚李崇明叫她過去旁聽的原因。
擱着殺雞儆猴呢。
李正午見人來齊了,不知是從哪生出的勇氣張口就是直接懟了回去。
“那錢本來就是我的,憑什麼我不能拿,你看誰家爹孃會讓兒女每日回來都要把今日所得銀子上繳一半!”
梁晚吟聞言稍許有些喫驚,不光爲這制度,更是沒想到平日裏病病怏怏,有啥事從不發表意見的李正午,今日竟是如此硬氣。
不過現在這麼剛無疑是自找麻煩,果不其然,李崇明聽到這話越發怒火中燒。
“你還敢頂嘴!”
說完直接就重重地甩了對方一個大耳光,李正午瞬間被扇倒在地,嘴角直淌血。
一旁的江語嫣見此趕忙衝上前來,萬分心疼地將對方扶起,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下來了。
“崇明,有話好好說,別動手,正午身子骨本就弱,禁不住這麼打呀!”說完又開始勸自己的兒子。
“正午啊快給你爹道個歉,就說你知錯了。”
但李正午今日彷彿就跟缺了個腦子似的,非但不聽,脖子一梗更加肆無忌憚地挑釁自己老爹的權威。
“我沒錯,憑什麼要認錯,都是他的錯!”
一個錯字三連讓局面越發不可收拾了,李崇明轉而把怒火又發到一旁的江語嫣身上。
“慈母多敗兒,就是你平常太嬌縱他了,他才這麼目中無人,現在更是不把我這個爹放在眼裏了!”
他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妻子,眼看江語嫣可能要捱打,梁晚吟內心大喊不妙,剛想衝過去阻止,但有個人速度顯然比她更快。
李崇明見李子夜突然擋住他的去路,怒吼道。
“你給我滾開,有你什麼事!”
但面對自己老爹的滔天怒氣,李子夜紋絲不動,直接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我叫你滾,聽見沒有!”
見幾次警告無效,李崇明發出一聲冷哼,眼神逐漸變得森寒。
“好啊你們,一個個都反了天了,我說的話不管用了是嗎。”
話音剛落,他直接抄起一個茶壺扔了過去,只聽見砰的一聲,茶壺碎裂,李子夜的頭瞬間被砸得鮮血直流,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儘管如此,他腳下也愣是沒有挪動半步。
李崇明撒完氣後,頓時沒了興趣,自顧自揚長而去。
梁晚吟剛想上前去檢查一下李子夜的傷勢,誰知一直跪在地上默不作聲的薛明蘭突然十分焦急地跑過來對其各種關心。
“子夜,你爲什麼不躲啊,你是傻瓜嘛!”
“你流了好多血,子夜!”
“是不是很疼,子夜,我房間裏有金瘡藥,我去給你拿!”
對方一口一個子夜把梁晚吟給整不會了,自己丈夫被打的時候都沒見其這麼上心。
“不用了,嫂子,我房間裏也有藥,讓小堇幫忙給我弄一下就好,你去看看大哥吧。”
李子夜說完直接倚靠在梁晚吟身上,讓其攙扶着自己。
薛明蘭見此銀牙一咬,似有些不甘心,但仍舊悶悶地回了一句好的。
身後的李正午目光陰狠地看着眼前這一幕,手中的拳頭默默攥緊。
“正午,你快轉過來,讓爲娘看看你的傷!”
“不要你管,滾開!”李正午突然發狠一把將關心他的江語嫣推開,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指着自己母親說道。
“都怪你,這一切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知道那些人在背後都叫我什麼嘛?病癆鬼!一個個都把我當瘟疫似的避之不及,只有我有銀子的時候,他們纔會多看我一眼,我纔有做人最基本的尊嚴!”
今晚發生的種種讓梁晚吟對於這家人有了一個新的認識,特別是她一直都非常敬重的婆婆江語嫣,在她眼裏,對方本是一個十分溫柔親切的人。
但現在明明李子夜傷的比李正午重的多,她竟從頭到尾一個關心的眼神都沒有分給他,只顧着自己的大兒子。
如果有一天兩個兒子同時掉入水裏,梁晚吟總覺得江語嫣會沒有任何猶豫地將繩子先拋給李正午。
她回過頭來看向李子夜,發現他正默默注視着那對母子,雙眼通紅,眼神彷彿一隻受傷的小獸,嘴巴緊抿成一條線,緊接着垂下頭不願再看。
梁晚吟見此心中升起一絲不忍,趕忙饞着他火速離開這是非之地。
兩人來到臥室,這路上李子夜沒說過半句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梁晚吟將其扶到牀上後,柔聲說道。
“我去請個大夫吧,讓他給你看看。”
“不用了,衣櫃下層有藥,那個就可以了。”
“好吧。”梁晚吟聞言突然想起之前對方給的精緻小藥瓶,那神奇的功效怕是普通醫術很難匹及的高度。
她拉開衣櫃下層的格子,只見裏面淨是各種瓶瓶罐罐,在李子夜的提示下她從中找到了一個天藍色的瓶子。此外格子裏還有些白布條,顯然是用來包紮傷口的,便順道也拿了些。
隨後她走到對方面前,看到其頭上的傷口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李崇明那個人渣當真是一點都沒留手。
“我先把你傷口裏殘留的碎片挑出來再給你上藥,要是弄疼了你,你就跟我說。”
梁晚吟說完便開始動手,動作十分之輕柔,挑完碎片緊接着又開始塗藥,由於長時間高度精神集中,額間不自覺地冒出一層薄汗。
兩人因爲治傷靠的很近,李子夜聞到對方身上的清香,原本煩躁的心情舒緩不少。
可下一秒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是對方的體香,臉上瞬間猶如火燒雲般燙得驚人。
正在專心包紮的梁晚吟察覺到其溫度的變化,畢竟包紮時手免不了會接觸皮膚,感到頗爲不解,隨即開口問道。
“你身上好燙不會是發熱了吧,那衣櫃裏有沒有退熱藥啊,我等會給你拿一點。”
李子夜聞言心頭一緊,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我沒事。”
見對方如是說,梁晚吟便也不再追問,繼續着手上的動作。
不一會的時間,她便完事了,看到自己的傑作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基礎的包紮梁晚吟還是做的來的,畢竟散打比賽和練習時免不了磕磕碰碰,受傷是家常便飯的事,看的多了自然也就會了。
“好了?”
李子夜見對方停手,想來是已經弄完了,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頭,轉而十分認真地向其道謝。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我這是舉手之勞罷了。”梁晚吟說完自顧自地走向衣櫃,從裏頭抱出李子夜常用的被褥往地上一鋪。
“今晚我打地鋪,你睡牀吧。”
李子夜剛想婉拒,但對方隨即擺出了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徑直鑽進了被窩。
他見此無奈地笑了笑,便也不再推脫,應了下來。
一夜過後,兩人起牀照常來到大堂內,準備用早膳,但經歷了昨晚的事,家中氣氛必定是不太好。
幾人相顧無言,眼中盡顯疲態,江語嫣雙眼更是紅腫異常,顯然是哭了許久。
倒是梁晚吟依舊喫的很香,她纔不想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填飽肚子纔是最重要的。
飯桌上的人一個個的都沒啥胃口,這倒是正合她的心意,梁晚吟吃了有史以來最飽的一次早飯。
她下桌後就直奔院子,端起要洗的衣服直接出門了,想着早點洗完衣服,回來時可以順路去醫館看看有沒有白布條賣,衣櫃格子裏的量並不是很多。
另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她打算去回絕小乞丐的請求。
經此一晚她更加堅定了要儘早離開的念頭,這個家遠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她並不想趟這趟渾水。
她洗完衣服後,便一路來到醫館,剛進門,老中醫便一眼就認出了她。
“小姑娘,你怎麼來了,是來見那孩子的吧?不巧的是那孩子現在不在,替我出去跑腿了,我讓他幫我送副藥去一戶人家家裏,他等會就回來了,見到你肯定會很高興的。”
“沒事大夫,我不急,可以在這等他。”
梁晚吟說完又補了一句“大夫,這有那種包紮傷口的白布條嗎?我想買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