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秋下船後,一行人便乘着畫舫往湖中心而去。由於沒有船伕,宿傾便驅動法術,讓這船緩緩行駛於湖面上。
神使乘坐的船在湖面上再次搜尋了一番,依舊沒有查探到任何信息,便只得收了船,鎩羽而歸。
由此,辛棠蕎等人乘坐的畫舫便成了這偌大的湖面上唯一的存在,倘若有危機,也必定首當其衝。
也不免有人嘲笑他們:神使都查探不出緣由,你們幾個連修徒都還不是的人,瞎湊什麼熱鬧?
人羣逐漸散去,神使也帶着那三具屍體回神使殿覆命去了。
辛棠蕎站在船頭,邵念真發現她的目光始終往一個方向眺望,目的性非常強,便問:“辛姑娘有何想法?”
辛棠蕎回答道:“還不確定,但確實有想法需要印證。”
水雲湖面看似平靜,但水底可能存在的危機卻讓人放鬆不下來。畫舫行至湖中央,那些隨波逐流的海菜花開得燦爛,一朵朵白色小花在陽光底下靜靜生長,燦爛無比。
可辛棠蕎看到這些海菜花時,臉色卻忽然變得凝重。她喚出璧明,操縱它在水中一陣亂砍。
一時間,原本平靜的水面濺起水花,小白花也悉數被毀,凌亂地浮在水面上,再也見不得方纔的安寧美景。
“蕎麥,你做什麼呢?你不是讓我別採嗎?怎麼自己反倒這麼暴力?”周雨丞道。
但見辛棠蕎嘴角揚起一個弧度,頗爲邪魅地問:“想不想看妖怪?”
“不太想。”周雨丞搖頭道。
辛棠蕎不予理會,又走到船的另一邊,對着那一片整潔的海菜花又是一通亂砍。
“聽說這海菜花味道不錯,今晚咱們就用海菜花下酒吧,如何?”辛棠蕎操縱璧明時,還不忘說兩句。
宿傾十分配合地說:“小蕎好興致,那你我今夜可得不醉不歸。”
正當其餘幾人疑惑二人行爲之際,卻見那湖面生了異狀。辛棠蕎收回璧明,警惕地說:“戒備!”
湖水的波紋變大,開始動盪,連畫舫的搖晃也愈發劇烈。
突然間,船身往一邊猛地傾斜,而後一條黑藤攀巖在船舷上。尚未等人們有所反應,便有更多的黑藤像毒蛇一般從四面八方纏卷着船身。
宿傾率先反應過來,當即幻化出一把利劍,就朝那黑藤砍過去。
辛棠蕎和邵念真也如夢初醒,前者一邊揮舞着璧明應敵,一邊對齊潯和周雨丞二人說:“你們趕緊先回船艙。”
黑藤越來越多,周雨丞二人卻不願離去。周雨丞順手操起一根木棍往那黑藤打去,齊潯則是在自己的靈儲裏找尋着什麼東西。
黑藤力氣十分大,使得那畫舫晃盪不堪,船上之人幾乎快要站不穩。
幾人的力量終究有限,他們砍得很快,但那黑藤延展的速度更快,不多時,甲板上便被這些噁心的毒蛇一樣的東西所佔據,密密麻麻的,直叫密集恐懼症難以忍受。
“快進船艙!”辛棠蕎又朝齊潯二人吼了一句。
話音剛落,便見周雨丞的腳踝被一根黑藤纏住,而後一拽,他整個人便跌倒在地,同時有更多的黑藤朝他涌去。
辛棠蕎見狀,欲替他解圍,可她自己都被纏得分身乏術。就在黑藤欲拖着周雨丞下水之際,一直在躲藏與摸索中的齊潯終於有了成果。
但見他掏出一個葫蘆,仰頭喝了一口裏面的東西,便朝周雨丞噴了過去。那些黑藤一接觸到這液體,瞬間便往回縮。那些鬆開周雨丞的黑藤在往回縮的同時,竟開始萎縮,落入水中時竟有一大片化作了乾草。
這難道是百草枯?周雨丞好笑地想着。
齊潯隨即又將葫蘆裏的液體傾倒在甲板上,黑藤接觸後迅速回縮,不多時,畫舫終於安靜了。
辛棠蕎收回璧明,前去將周雨丞扶起,問:“你怎麼樣?沒事吧?”
周雨丞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說:“沒事,好着呢!”
齊潯拿出一瓶藥,說:“這黑藤有少量毒素,你們喫下這個以解毒。”
周雨丞皺着眉喫下那苦澀的藥丸,又問齊潯:“齊兄葫蘆裏裝的是什麼?好生厲害啊!”
齊潯得意一笑,道:“我以前進深山尋找藥材之時,時常碰見這種煩人的東西,便研製了一種藥酒。此酒於人可消除瘴氣輕毒,於這種怪異的植物卻是致命之物。”
辛棠蕎白了他一眼,說:“你當這是百草枯呢?”
齊潯卻笑道:“待回去之後,我釀一酒缸送給周兄!”
幾人豪爽地大笑起來,可笑聲尚未落下,水中又有了異狀。
但見一數丈高的水柱沖天而起,畫舫受到波折劇烈地晃了一下,險些翻船。甲板上衆人難以站穩,均跌倒在地。在辛棠蕎跌倒之際,宿傾一把將之護在懷裏,他自己則以身撞在船舷上,疼得眉頭深蹙。
“宿傾,你怎麼樣?”辛棠蕎被他護在懷裏,倒是沒有傷着。
宿傾搖了搖頭,衝她一笑,說:“無礙。”
船身穩定後,衆人站起身來,卻見那水柱上赫然站着一女子,面容俊俏,一襲白衣黑裙,長髮曳地,披帛飄揚。
齊潯有些驚訝地說:“她不是……不是那個誰,對了,先前在水雲湖上開燈謎會的不就是她嗎?”
辛棠蕎道:“她也正是我昨夜遇見的妖女。”
齊潯先是一驚,隨即便覺有些後怕。
阿禾大笑,那聲音直叫人聽得頭皮發麻。
“有什麼好笑的!”辛棠蕎道。
阿禾收住笑聲,說:“你想盡辦法逼我現身,現在得償所願,不是應該笑嗎?”
“那也用不着你幫我笑。”辛棠蕎說着,看了看湖面上漂浮的海菜花,嘴角揚起一抹笑,說:“看來我猜得不錯,你果然是這海菜花妖!水性楊花啊,你倒不辜負這綽號。”
“水性楊花?呵呵,倒是個符合意境的名字。”
邵念真問辛棠蕎:“你是如何猜到她真身的?”
辛棠蕎自信一笑,道:“襲擊你我以及水雲間的都是一種黑藤,我昨夜又與他們打過交道,再看這水雲湖並無其它藤狀物,不難猜測就是這海菜花所幻化。”
“呵呵呵……”阿禾輕笑道:“你倒是聰慧,昨夜黑藤穿肩的感覺可還好?”
辛棠蕎看了看自己的肩膀,道:“好極了,人生逐漸趨近於完整。你要不要讓我的璧明貫穿你的胸口,也讓妖生完整一下?”
“蕎麥,就是這妖怪害你受傷的?”
“可不是嘛,到現在還疼呢!”辛棠蕎說完,又低聲對宿傾說:“餘錦沒有出來,必定躲在暗處,小心些!”
宿傾道:“你也是。”
阿禾又將目光放在齊潯身上,她看了看他手中的葫蘆,問:“就是你傷了我的黑藤?”
齊潯舉起葫蘆,頗爲誠懇地問:“要不要喝一口?”
但見一根黑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透那葫蘆,葫蘆應聲而裂,藥酒悉數灑落。齊潯倒也不惱,只是甩了甩手上的酒,好整以暇地看着阿禾。
“你們不會天真地以爲今日還能全身而退吧?都送到嘴邊了,我怎麼可能讓你們離開呢?”
阿禾說罷,便雙手結印率先發起了攻擊。辛棠蕎握緊了璧明,應敵之前不忘對周雨丞和齊潯說:“你們先躲進船艙,快!”
二人此回也不猶豫,只道留在外頭只會給他們添亂,便迅速往船艙內跑去。
辛棠蕎與邵念真正面迎上阿禾,宿傾卻並未出手。他警惕地觀察着畫舫周圍,蹙眉沉思。
邵念真不愧出身名門,打鬥起來毫不含糊,一上來便將那如厲箭般襲來的黑藤斬了個精光,都沒來得及讓辛棠蕎出手。
兩人配合倒也默契,一前一後夾擊阿禾,在水面上打得不可開交。透過窗戶,周雨丞二人能瞧見水面上的打鬥,不禁感慨自己也得好生修行纔是,以後纔好與蕎麥並肩作戰。
宿傾如炬的目光在水面巡視,終究是被他發現了不尋常之處。不知何時,畫舫四周聚集了不少黑色的魚,密密麻麻,數不勝數。
原本水中有魚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可怪就怪在那些魚吐出的泡泡依附在船身上,竟開始逐漸腐蝕船身。
宿傾心知不妙,卻也並不慌張。但見他在船頭站定,收回目光,將誅星湊於嘴邊,開始吹奏一首曲子。
本是美妙的音律落入那些魚兒耳中,卻成了奪命音符,它們尾巴一擺,便沉入水中,逃竄了。
“宿兄竟會樂吟術。”齊潯嘆道。
“樂吟術是什麼?”周雨丞問。
“通樂吟者,需得精通音律,而後才能以此修道。卻也並非所有通音律者都可修行樂吟,一則需要極高的天賦,二則需要極堅定的意志,三則需得分清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