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者,每個人身上的靈力之息都有所不同,這就好比一個人的呼吸頻率、走路姿態等,皆因人而異。
相處久了,便很容易讓人記得這種氣息,如果離得不遠,釋放靈力以感知,便能知曉對方的大致方位。而所能感知的遠近程度與感知者的修爲成正比,是故宿傾無法感知出來時,他便生了別的想法。
以宿傾對辛棠蕎靈力之息的熟悉,不可能感知不到她的大致方位。而事實確實如此,那便也只有師陌所說的兩種可能了。
“這城中還有諸多怪異之處,只要弄明白,應該就能知道她的所在。”師陌如是說。
卻見宿傾笑了,他道:“你不用竭力安慰我,我答應你不衝動行事便是。”
辛棠蕎醒過來時,四下一片昏暗,唯有幾盞油燈在努力將黑暗驅散。她分不清這是白天還是黑夜,亦不清楚自己所處何地,唯一明白的是:她已經不在福悅客棧了!
藉着油燈的光芒,她瞧見自己被關在一個鐵籠子裏,鏽跡斑斑,腥味腐臭撲鼻。她四下望去,竟有不小的發現。
此地像是山洞,並不狹窄,可見諸多鐵籠之中均有人被關押。不難瞧出那些皆爲女子,身上血跡斑斑,安靜地躺在籠內,也不知是死是活。
辛棠蕎知道,鼻間縈繞不去的腐臭味,或許正是來自於這些人當中。
牆壁之上釘有鐵架,鐵架之上綁着一名女子。她頭髮散亂,低垂着頭,辛棠蕎看不見她的樣貌,只瞧見那懸空的雙足隱藏於裙襬之中,鮮血淋漓,染紅裙襬。那血水流了一地,將那凹凸不平的泥地浸溼。
這是怎樣的一種視覺衝擊?辛棠蕎強作鎮定,手掌翻轉着想要調動法力,卻發現周身一點靈氣都沒有。她又試着進入識海尋找那開掛的金珠,卻連識海都進不去。
危機頓生,辛棠蕎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慌亂之餘卻又逐漸鎮靜下來。她不能害怕,不能自亂陣腳,必須想辦法逃出這裏!
這麼想着,她又看了眼牆壁上被鎖着的女子,不由心底一寒,心知如若不能及時逃出去,那就是她的下場。
好在雖無法力,但周身的力氣卻是不減。她站起身來,看了看那鐵鎖,忽然有些後悔不戴珠釵了。她若是有根簪子,或許還能學學電視上那些開鎖技巧。
鐵籠堅固,饒是她速來力氣不小,也不可能生生將籠子掰出一個出口。
見四下沒有辦法,她只好又坐回地上,保持體力。
忽然間,她聽聞某個方向傳來動靜,原先因爲光線昏暗,她並不知道那便是山洞入口,直到一個頭戴黑色幕籬之人出現。
那是個女人,披着一件黑色披風,面容被幕籬遮掩。
“醒了?”來者聲音沙啞,徑直走到辛棠蕎身邊。
“你是何人?”
“取你性命之人。”
“我們認識?”
“不認識。”
“那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爲何要殺我?”
“呵呵,殺你還需要理由嗎?若要,便是你不該生得這麼漂亮。”
辛棠蕎無語,什麼時候長得好看也成了一種罪過,要被人殺之而後快了?她忽然想起了城中女子戴面紗的緣由,心下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些人都是你掠來的?”
“是啊,誰讓她們不乖乖在家待着?死不足惜。”
她說着,轉身走到被鎖在鐵架上的那名女子身邊,指着她的腳說:“都想逃,我就只好這樣做了。”
辛棠蕎看見她撩開了那女子的裙襬,赫然發現她的雙腳掌被整齊地削去,原來那血竟是如此造成的!
這讓辛棠蕎想到了神鳳山山洞裏的那個女鬼,或許她的屍身,便在這山洞之中腐爛生蛆。
“她們有姣好的面容,有無缺的雙足,我便見不慣,我勢要摧毀之!”
辛棠蕎很想說就因爲你沒有,所以產生了這樣變態的心理?但爲了不激怒她,她好歹將這話生生吞回了肚子。
“你該不會也想逃吧?”那女子忽然問。
辛棠蕎連忙搖頭,說:“我也逃不出去啊!”
“你當然逃不出去,自你進城那一刻起,我便注意到了你,誰讓你不戴面紗呢?哦,你旁邊那女人長得也不錯,等有機會,我也把她帶來這裏。呵呵呵……”女子陰惻惻地笑了起來,目光又落回了牆上那女子身上。
她伸手撥開遮掩女子面容的頭髮,自言自語道:“她長得真美,真是令人嫉妒。不過現在也說不了話了,沒氣息了呢!”
辛棠蕎在看到那女子面容的那一刻,眼睛瞪得渾圓,只因這張面孔不是別人,正是他們苦苦尋找無果的張妤!
“所以你還是把她殺了?”
“當然得殺,她這是想害我!”
辛棠蕎不明白她所謂的害她是何意,只道此人癲狂至極,只怕已經瘋了。跟一個瘋子講道理,只怕比瘋子還要瘋,爲今之計,順其意,拖延時間。她相信,他們總會來救她的。
“是啊,想害你的人該殺。”辛棠蕎道。
“你也覺得該殺?”那女人兩眼放光,像是發現了某樣極爲感興趣的事物那般靠近辛棠蕎。
“但凡讓你不順心的,殺了又如何?”
“竟也有人明白我的心,我開始喜歡你了。”
辛棠蕎心喜,卻在聽了那女人接下來的話後心如死灰。
“可我還是必須得殺了你,換做旁人如此懂我,我必定將她留下來,可你不行!”
“爲何?”
“因爲你不該讓他上心的。”那女人說着,朝着鐵架一揮手,張妤便解脫下來。
下一刻,關住辛棠蕎的鐵籠被打開,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住她,將她帶至鐵架上綁定。鐵鏈拴住她的雙手,又環繞腰部,使得她雙腳離地,猶如方纔的張妤那般。
那女人靠近,一手捏住辛棠蕎下頜,仔細端詳起來,末了又讚賞道:“確實美麗至極。”
話音落下時,她劃開了辛棠蕎手腕,便有鮮血汩汩流出,滴落在地,於這寂靜的洞內發出令人膽寒的滴答聲。
“先放放血,明日再來吸食你。”那女人笑着離開了山洞,留下一連串疑問和這滿地恐怖給辛棠蕎。
右手被劃開的手腕還在流着血,疼痛難忍。辛棠蕎知道這血不會一直流,這傷口要不了她的命,但倘若明天那女人來之前她不能想辦法離開,那就真的會要了她的命!
可連一丁點法術都使不出來,她又要如何自救?
她將目光落在地上的張妤身上,叫了好幾聲都不曾得到迴應,想來已經氣絕了。
張妤啊張妤,你可知張璇是如何心急如焚地在尋你?如今這樣,你教她如何接受得了?
這一夜,幾乎無人入眠,天剛矇矇亮,他們便不約而同地起牀下樓。
店小二打着呵欠將客棧大門打開,拿着掃把開始清掃門庭,隨意舞了兩下掃把,又拿塊抹布四處挑着看不過眼的地方胡亂抹着。
福悅客棧今晨迎來的第一位客人是姜範,他手中拿了厚厚一疊紙,見了周雨丞等人就說:“我昨夜回去後又畫了些畫,但願今日能有所收穫。”
周雨丞見他眼底青黑,由衷道謝:“姜兄,真是多謝了。”
姜範擺了擺手,一邊將畫展開,一邊說:“舉手之勞而已,不足掛齒。你們初來雲漠城便遇上這樣的事,我也深感無奈。不過說來奇怪,這雲漠城隔三差五都有人失蹤,官府和神使司都未查出緣由,也不知辛姑娘二人是否因此受累。”
他話音剛落,宿傾忽然正色問道:“以往失蹤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
姜範不假思索道:“也都是些女子。傳聞雲漠城隱匿着一隻長相醜陋的妖怪,專對長得好看的女子下手,它平日裏能與常人無異,是故這才連神使司都無法尋得它蹤跡。”
宿傾垂眸沉思,忽然眼前一亮,說:“昨日我等幾乎將雲漠尋了個遍,都不曾見到她們蹤跡,眼下只有另覓他法。”
齊潯問:“宿兄如此說,是不是已經有了辦法?”
師陌道:“此地人多嘴雜,不宜說事。”
姜範道:“如若不嫌棄,還請諸位隨我前往畫館。”
有了姜範的提議,一行人當即離開客棧,前往畫館。此時天微亮,街上除了些早起擺攤的小販,人倒也還不多。
不多時,大門緊閉的滎川畫館內便聚集了一衆人。他們齊刷刷地將期待的目光投向宿傾,卻聽後者不急不緩地吐露一個字:“誘。”
一陣沉默,姜範與周雨丞皆是面面相覷,沒能明白宿傾的意思。
邵念真是個聰慧之人,宿傾這一個字,便是讓她知曉其含義,轉而斬釘截鐵地說:“我去。”
齊潯道:“宿兄這是想引誘對方出來,但會不會太過危險了些?”
“會。”宿傾不假思索道,“所以你不能去。”最後一句話卻是對邵念真說的。
“在場除了我還有誰能去?”邵念真辯駁。
在場僅有兩名女子,張璇向來膽怯,別的不說,以她爲餌很容易穿幫。那便只剩邵念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