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看看宿儺在幹什麼。

    哦,在喫飯啊。

    彼岸花又看了一眼。

    鍋裏燉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口味也太怪了吧?!蛇鱗蛇蛻這種東西真的能喫嗎?

    彼岸花走到宿儺對面,離鍋幾步的地方,認真看了看鍋裏其餘的食材,冰鍋中紅色的湯料翻滾,燉着不知道什麼肉的肉,輔料是蛇類、骨頭和......彼岸花?

    “宿儺,別告訴我,湯汁原料是三途川的水哦。”彼岸花看宿儺還在往鍋里加食材,說了個冷笑話。

    “怎麼可能,冥河的水一看就有問題。裏梅,把那個拿過來。”宿儺說的那個,指的是剛被他處理過的亡者,因爲在三途川,死人和活人應該差不多新鮮,反正在地獄死人不會死。

    彼岸花久久地看着冰鍋,又擡頭看宿儺,她叫來她的僕人。

    來點花泥吧,如此有趣的湯料怎麼能不來點花茶解膩?

    荒骷髏端着茶具走來。

    花茶,原料是花泥和彼岸花。

    “喂,彼岸花,你知道八岐大蛇嗎?”宿儺從鍋裏盛了一碗湯,裏梅在後面試圖加些能喫的食材拯救黑暗料理。

    蛇鱗和蛇蛻到底怎樣料理纔好喫,作爲調料嗎?蛇蛻還好,可是蛇鱗這種東西根本不能喫啊!

    裏梅盯着鍋裏因爲高溫不斷冒泡的紅色湯底,他知道宿儺大人喫人,但今天的飯也太......

    “八岐大蛇啊,你見不到他,他被高天原的傢伙扔到狹間,狹間可不是什麼好地方,你在好奇這些蛇的主人?”彼岸花好奇地看向宿儺。

    宿儺一愣,這些蛇真的和八岐大蛇有關係?

    “怎麼回事?”

    彼岸花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喝了一口花茶,自顧自地說另一件事,“宿儺,你喫完飯就走吧,我擺渡送你去鬼域,就當這些天陪我玩的謝禮,現在的你完全沒什麼味道,我不要你了。”

    “哈?”宿儺讓裏梅再來一碗,他就說能喫。

    裏梅不想說話,他是一個無情的廚子,食材和他一定要死一個。

    彼岸花看了一眼宿儺,嘆出一口氣,“你不再執着我,真是狡猾。”

    她還沒有喫夠,算了,敗落的櫻花太苦澀,充其量也就那樣。

    不過也是,既然擁有過反而不想要了,盛開即凋零,得到的瞬間就會失去他的美麗,可是不得到手怎麼知道他有多綺麗,可惜可惜。

    “......這樣也很好,沒關係,你就繼續保持這樣吧。”女人的話帶着惋惜和遺憾。

    “喂,你在說什麼奇奇怪怪的話?”宿儺表現得就像他不知道彼岸花在說什麼。

    “別裝了,你知道。”

    “什麼我知道?”

    彼岸花招招手,荒骷髏將一艘船推到冥河河畔,“好了,上船吧。”

    一具骷髏從花海起身,翻上船安靜地等待兩位旅客。

    荒骷髏在船上擺好茶具,向裏梅走去,“走吧,要去鬼域了。”

    裏梅看向宿儺。

    “對岸等我。”宿儺隨彼岸花上船。

    裏梅看了看,沒有第二條船,“怎麼渡河?”

    荒骷髏緩緩回答,“我們從冥河底走,他們可能要玩很久。”

    彼岸花坐到宿儺對面,爲他倒了一杯花茶。

    “來,請用茶。”

    宿儺喝了一口花茶,放下茶杯,“太膩了,你的口味和我真不搭。”

    “非常遺憾,我就喜歡這樣的花茶。”

    “你喜歡就喜歡吧。”

    彼岸花呵呵地笑,她突然問:爲什麼?

    宿儺承認,“哪有爲什麼,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還沒想懂嗎?”

    “越想得到就越會失去你的美麗,我不得不承認就算知道會有遺憾,我還是想折下你。喂,彼岸花,要跟我去生者的世界嗎?”

    彼岸花以溫柔的笑容迴應,她的關注點不在宿儺的話上,“你看,我就說你知道。”

    “重點是這個?”

    “重點確實不是呢,揣着明白裝糊塗,真惡劣啊。”

    “惡劣什麼?你還不是一樣?”宿儺突然問,“花泥呢?”

    彼岸花知道宿儺問的是束縛。

    “什麼花泥?”

    “你知道我在問束縛內容。”宿儺漫不經心地說。

    “是的,我知道。”

    宿儺話鋒一轉,“你看,你還不是一樣。”

    “你問我就是想證明這一點?”

    “不然?”

    “我還以爲你也想換換口味。”彼岸花靠在桌上,撐着頭注視對面的男人,“無聊。”

    “喂,你要是感到無聊就去找樂子,要是感到寒冷就去尋找火源,要是喜歡花泥就去蠱惑他們,做你想做的事,你的所作所爲在我看來簡直美極了。”

    宿儺毫不吝嗇自己對彼岸花的欣賞。

    “並非是喜歡和同情,喜歡什麼的太無聊了,同情簡直是對你的侮辱,我只是稍微感到遺憾,你過於純粹和真誠,與我見過的其他傢伙都不一樣,孤零零地在僅此一人的荒原佇立,看着真是太慘了。”

    彼岸花愣了一下,她知道他在說什麼。

    女人揚起一個狂豔的笑,誠摯地迴應男人的感情,聲音輕柔地就像在撒嬌,“那就請原諒我,原諒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在你看來是在侮辱你。”

    宿儺睨了彼岸花一眼,又移開視線,“但說無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忠於自己並不是什麼錯。”

    彼岸花肯定宿儺的說法,“是啊,忠於慾望並不是錯。”

    “宿儺,你喜歡我什麼?或者說你看重我哪一點?”

    “我在陰陽交界之處擾亂生死,肆意取樂聽取願望,正如你知道的那樣,我愛的永遠都是花泥,一旦我失去你中意的那一點,想必你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拋棄我吧。”

    “就算我願意與你一同前往塵世,那個喜歡着我,那個縱容着我,我所喜歡的你,也必定會在某一天被我牢牢束縛,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背叛你,將你做成花泥,最後凋零於血泊中的殘破櫻花實在是想見一見啊。”

    “可是你就喜歡我這一點,暫且不說到底是喜歡還是欣賞。我的孤寂、我的寒冷、我的花泥,悲哀也好、寂寞也罷,向陽生長哪怕找不到方向,沉陷於執念的狂潮,不斷凋零、不斷綻放、不斷變得更加極致,所有的所有,都歸我一人所有。”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哎呀哎呀,就是這份瘋狂,美極了。”宿儺感嘆。

    彼岸花微微點頭,完全不掩飾自己的情緒,“真是愉快啊,和你在一起還真不會感到枯燥。”

    “接下來我們遊湖吧?今夜月色正好,我興致也不錯,冥河更是難得一見的平靜。”

    “今晚確實不錯,準了。”

    “誰讓你同意啦,擺渡人可是我哦。”

    三途川不像現世,這裏荒蕪空曠,最常見的顏色除了灰色就是紅色,小船蕩起漣漪擾亂水中的血月,亡者進入冥界,亡魂渡過冥河化爲青煙,他們的一生倒影在水面。

    女人看着亡魂渡河後留下的執念。

    “流螢斷續光,一明一滅一尺間,寂寞何以堪。”

    男人看着渡河的亡魂們。

    “人世皆攘攘,櫻花默然轉瞬逝,相對唯頃刻。”

    男人和女人對視一眼,又笑起來。

    彼岸花笑夠了,她讓骷髏停靠到岸,示意荒骷髏離開,“宿儺,到岸了哦,祝君武運昌隆。”

    宿儺笑着對彼岸花放出一道斬擊,“你少咒我。”

    “這是我的祝福哦,收下吧。”

    “那麼我就告辭了,請多保重,相信未來我們還會見面。”

    “不愧是你,完全不願意喫虧呢,你的回禮我就收下了,因爲和你度過了愉快的時間,你這樣說也沒關係,有緣再會吧。”

    “再見。”他輕聲說。

    “再見。”她也輕聲說。

    荒骷髏拿起船槳開始划船。

    彼岸花用花枝擾亂冥河。

    黑色的蝴蝶順着她的手飛往現世。

    向我尋求幫助,兌現誓言吧。

    絕對公正的契約維繫着我們,獻上靈魂值得換取對等的願望。

    你的執念是什麼?

    讓我來摘取你的執念與願望。

    爲我獻上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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